犯冲(1/2)
何彻背着只空包出了门。
天色一片漆黑。
即使是南方城市,正月早晨的风仍如针砭。路上空荡荡的,居民楼里也只有零星几豆灯光在闪烁。
何彻觉得不太习惯。
没有鸡鸣犬吠与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对何彻而言,带着记忆味道的烟火气息就好像运转的机器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上一次润滑油。如果失去了这层保护,工作能继续进行,但是会变得迟钝、发出不适应的响声。
就好比何彻晃到学校附近时,肚子突然咕噜咕噜抗议起来。
他没吃早餐就出门了。
起得太早暂时没胃口是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何彻不想面对何志斌一家人。
何彻知道,他是被他们划分在外的小城市的人,唯一的牵扯就是他身上流着的血,更改不掉的遗传信息。何志斌虽然是他爸爸,但一定是看不上他的。
普普通通的自己,偶尔热血上头,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哪里能比得上连读个书都能跳级的何衡。
可他不愿被看低。
越自尊,越自卑。
在母亲一遍又一遍的教育下,何彻成为了一个自尊到了极点的人。
何彻叹了口气,揉揉开始隐隐作痛的胃,他懊恼地想,早知道就先服个软和他们一起吃早饭了,问个早安又不会掉层皮,自己这么捱着饿是何必,蠢到要死。
他环视四周,往学校右边走了一段,终于一个街口处闻到一阵香味。
何彻转头,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正推着早点摊往这边走。
早点摊是一辆改良的三轮车,上面用铁罐煨着几种粥。白汽冲天的蒸笼底下有煤气灶,旁边有个大锅里还分开盛着卤蛋和油饼。
婆婆操着方言笑问他:“起得那么早啊,学校都没开门吧?”
何彻点点头,指着早点:“这个包子要一笼,南瓜粥要一杯,粥里多放点糖,谢谢您。”
婆婆惊呼:“一笼包子你吃不完的,别浪费啊,我给你拿两个就够了。”
何彻摇摇头,他真的很饿,饿到他认为一笼包子都只能勉强垫个肚子。
婆婆利落地把早点装好递给他,满脸担忧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生怕自己做的实诚又大个的包子把这个小伙子给撑坏了。
果不其然,何彻光荣打脸。
他看着塑料口袋里剩下的三个雪白的大包子,心下忧愁。
一笼包子五个,他吃了两个喝了碗甜粥,肚子就已经什么都塞不下了,撑得厉害。
但转学第一天就带三个大肉包子进教室,听起来真的很不合群。
连z中的学生都只带精致的小蛋糕,那些啃油乎乎大包子的男生会被一群女生暗中嗤笑。
何彻有点肉痛,毕竟妈妈给的生活费要是被他这样浪费的话,过不了多久就得腆着脸问何志斌要钱。
何志斌替自己交了书费学费还管了他的住宿,要是连早点都要向他索要,那自己可就真的算是彻彻底底的寄人篱下了。
不愿意。
就像是为了争一口气。
何彻蹲在街口不远的奶茶店门口,为了几个包子越想越自闭。
突然脚边被一团软软暖暖的东西蹭了蹭。
何彻愣了下。
那只花白相间的小猫看何彻没推开它,软软糯糯地叫了几声,整个身子团到他的脚上,拿毛茸茸的头顶蹭何彻,何彻犹豫着伸出手,动作笨拙地捋了把小猫头上的毛。
小猫又叫了几声,趴到大理石砖去打了几个滚,又滚了回来,眸子带水般看着何彻。
何彻好像懂了什么,他把塑料袋子打开放在地上,把包子撕成小块。
小猫蹭过去大快朵颐,一时间又从几个角落里钻出来几只猫,都戒备地围着何彻走了两圈,确定这个大块头没有什么恶意后,踱过去东嗅嗅西闻闻,然后吃得欢快,胡须上都渡了层油光。
何彻垂着脑袋,尽心尽力地把三个包子连带着馅儿都掰碎了放在袋子上,他看着这些毛茸茸的柔软的小生命,心里扬起些难以描述的温暖。
食饱餍足后,第一只来蹭他的那只花猫软绵绵地瘫在他鞋面上。
这柔软的生命在这一刻对他无条件信赖。
突然心软到一塌糊涂。
他伸出手,想摸摸它油光水滑的背。
一只手突然横穿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游御另一只手捏着一小袋湿纸巾:“擦擦,你手上有油,碰它它要抓你。”
何彻下意识挣开了游御的手,维持着蹲姿往后一蹭,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游御:“……”
我有这么吓人吗?
何彻觉得有点丢脸,手撑在地面上,这下精彩了:手上除了厚厚一层油腻,还掺了灰尘。
好脏。
游御走过来,把湿纸巾放进他衣兜里:“谢谢你帮我喂猫,不过以后别喂它们包子了,得把它们给喂娇惯了。”
何彻撑着蹭起来,看着面前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少年,问:“你的猫?”
游御摇摇头:“流浪猫,喂熟了而已。你的手没受伤吗?”
何彻手指微微蜷起来捏住。
何彻想把手上的污渍弄干净,但又不想在让别人看见自己满手泥灰的傻逼样子。
他刚想找个理由躲开,找个地方去洗洗,游御却像是看懂了似的,冲他点点头摆摆手,自己走了。
他暗暗腹诽道:这个奇怪的人情商居然出奇的高。
何彻懵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把湿纸巾拆开,一阵柠檬香气散开。
把自己的手抹净了,他发现小石子在右手手心上划了两个口子。
已经不渗血了,凝固的血渍也被擦得七七八八。
这时何彻的痛觉神经才开始工作,他心想,这跟被猫抓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蹲在原地用左手撸了会儿猫,看着街道上渐渐成行的学生,起了身。
一个人逆着人潮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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