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长夜一朝破 ,道尽归途是无常(1/2)
第四回说是长夜一朝破 ,道尽归途是无常
夕阳西下,一行人慢吞吞的走着。带队的是个貌似十四五岁的少年,身量虽小,却已有几分风姿,他身侧半步是一个中年汉子,这汉子看顾着两个孩子,背上一个十三四岁的,怀里一个睡的正香的,他丢了刀,衣衫也有些狼狈,但走路带风,走了许久山路,也未歇过片刻。
“都多大人了,还让人背,羞也不羞。”这行人走在最后的是个小小少女,十岁出头的样子,其貌不扬,一双眼睛却机灵得很,前面两位仗着内力深厚,走这许久山路也不嫌累,可是这少女身子还未长开,须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难为她坚持了。
那领头的少年停了下来,半蹲着身子,虽然面无表情,一但是一双眼睛被夕阳渡上了暖意,那面容便不显得太过凉薄了。
“我背。”
“不用!”少女连忙躲开:“我有手有脚的,干嘛叫人背。”
“是啊。”那趴在人背上的少年笑道:“可惜我手脚不灵便,倒是占了便宜,只等着陆世伯妙手回春,才也算得上‘有手有脚’,唉,听说陆谷主只给自己门人治病,我这废物不知道能不能入眼。”
“不灵便也无妨。”大师兄竟然还安慰起外人来,且说得还真像是人话:“杏花谷收徒弟,不看根骨的。”他慢慢放下脚步,似乎才意识到,自己随心而走,没顾得上后头有些不妥。
“您这位公子,是有缘人。”他一边走,走向罗令:“把这孩子给我吧。”
“哎呦,这怎么行。”谢童醒了也不说话,只紧紧抱着罗令的脖子,一双大眼惊恐地瞪着陆时,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罗修好像明白了什么,拍了拍弟弟的头:“爸爸累了,你让哥哥抱一下下,不要紧。”但是那孩子还是不动。
罗令只好岔开话头:“我听说修士寿命不同凡人,收徒弟便宁缺毋滥,挑剔得紧,其中第一条就是根骨,若不是这样……”
“杏花谷不同的。”那名唤罗修的少年见没人接话,自己自言自语道:“爹,杏花谷,向来入世。”
“是啊。”陆时接道:“习武之人若只是门外汉还好,若是要修武道的人,最怕的就是留恋尘世,得道之后,受天道约束更甚,不可对凡人动用仙术。但是杏花谷中人至情至性,从来都是率性而为,和所谓‘正道’修士‘存天理、灭人欲’的路子相悖。”
泽芝此时也不屑道:“大道三千,女娲娘娘以‘情’证得大道,后土娘娘以‘舍’证道,可见原本就不存在什么‘正路子’‘邪路子’一说。”
罗令哈哈一笑:“前几日见过陆夫人,看来,江湖上是叫“锦绣毒仙”不是因为她貌美,她武功高,而是,她当真靠一手毒术证得大道,位列仙班的。”
泽芝此时就不在乎这对父子还是外人了,不由夸耀起来:“我家夫人在南疆、西域、东海、都有人唤‘祖师娘娘’。在她之前,那些所谓的正道都把用毒的看成是旁门左道,娘娘证道,可算好好长了回脸,大伙儿修毒术,再不用那么偷偷摸摸了。”
“大道三千,修炼的最终目的都是‘飞升成仙’,这才是‘正道’。”罗修淡淡道:“所谓‘魔道’,就是修炼途中只盲目追求力量忘了本心,不得飞升的道,毒术虽然绵延已久,但是在陆夫人前并未有修习者飞升,又因其突破神速,许多容不得沙子的正道人士眼中,都算不得是‘三千大道’中的一条。”罗修打了个哈欠:“杏花谷向来入世,谷中弟子又往往率性而为,要不是时不时出几个飞升的大能,怕是得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盯上。”
“我们修我们的,与他人何干?是哪个馋嘴的,自己碗里的还没吃完,还惦记着别人家的锅?”泽芝语气里带着一分怒意三分不屑,却难得还能压出个笑声。
“晚辈还是为陆夫人可惜。”罗修叹气道:“如果她晚一点儿渡劫就好了,偏偏,赶在最兵荒马乱的时候。”
陆时的脚步又慢了些许,他想起那天早上,白日入怀的梦。
“我儿,今日我也算位列仙班,只是,这谷中上下,长江以南,千万生灵的担子,就压到你头上了。”睡梦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换了一身不曾穿过的白袍,有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目:“修仙之人身负大能却不能动,不敢动,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朝闻道,夕死可矣。”陆时淡淡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可惜的。”
“曾有大能施展禁术,为解襄城之围,杀伤四万圣灵。天道降罚,有个千年难遇的奇才挺身而出带人受过,据说是灰飞烟灭,身死道消了……”罗修道:“夫人义举,长城内外众生深感于心。”
天道有常,谁若是乱动了江山气运,一族兴衰,那小心眼儿又吝啬的天道啊,非得连本带利都得讨过来。
那边泽芝已经转过话题,还折了枝树枝轻轻拍了拍罗修。
“修士佩剑的不少,但是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把剑当法器,有的能御风的,佩剑也不过是个装饰,但是我杏花谷自入门起便有入门师傅亲授剑术,每月中旬一次比武大会,一般是掌门亲自坐镇考较,这段时间掌门闭关,就是你面前这位杏花谷大师兄来主持了。你入了门,须得每日挥剑三百下,早、中、晚分开练,这可苦的很,我看你连走路都不利索……”
罗令奇道:“剑修与剑客,区别就在于剑‘道’的领悟上,剑修往往是有心法入门,怎么入门筑基,比我们这些凡人还要刻苦些?”
“我们弟子不挑根基,有些根本没仙缘的,给了心法也领悟不了。修仙最要紧的不是有多少法宝多少天资,而是得活得比别人长,学点儿剑术,好歹,能有点儿自保的本事。”泽芝道:“活着才有念想。我们这儿现下半只脚在武林,半只脚在仙门,不在乎能出多少声震天下的名宿,掌门人说了,天下大乱,能保多少是多少。”
“你们一路上走过的荷塘,路过的水乡,见过的集市,但凡家家房前种着杏花的,都是我杏花谷门下。”陆时口吻平淡,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杏花谷原先和诸多仙门名家一样,居深山,不入世,杏花谷开十里荷塘和一线天,也不过百年光景,只是入世后才为人所知。毕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若是随便什么人连点伤寒杂志都来求助,谷中非得忙翻了天不可,因此陆时的祖父当年开谷没多久,便定下“非本门弟子不得就医”规矩,放在“本门弟子须以性命为重”后。这规矩就破过一次,是陆时他爹“冥土追魂”陆清河,因为年少时“退婚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在地府揍了不知多少鬼差一战成名,此人医活了一个死人,顿时名震江湖,十里荷塘上迷路的船只影响了生意,于是只得发出门规:“除道侣外,弟子不得对他人擅用追魂禁术。”
语罢,几人已经过了谷内刻着门规的石壁,见到了传说中的陆谷主。
外人只传言他性格古怪,不好见人,这一点,父子俩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此人仙风道骨,一头银发,一身白衣,腰间红绳拴着个碧盈盈的药葫芦,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
可惜仙人帅不过三秒,修道之人五感灵敏,老远就听到这行人说话声,而其中有个少年明显中气不足,还絮絮叨叨说了一路……按理说他该端着架子,等人弄出点儿惊天动地的阵仗,再施施然走出来。可是医者父母心啊,陆大谷主见这病人在风口上,说话,还说得嗓子都有点哑,身体虽只迈出一步,心思已经扑过去了。
修仙之人结丹驻颜,这位陆谷主天赋异禀,结丹实在是太早,性子又有些跳脱,为了能镇住场面,不得已糊上了一帘胡子,反倒显得滑稽了些。
太阳坠到了山底下,天上只剩下朦胧的一层灰色。陆时远远看了一眼,再要接过罗令手里的孩子。
“你今日不跟我走,那只能随罗先生回去了。”
泽芝替他解释道:“再往前,就是内门弟子才能进的‘赴梦斋’和‘追魂堂’了,罗大当家还是留步吧。”
“他算是破了‘诛仙阵’是能进来的。”
“大师兄,你怎么这么不通世情,人家也算是有自己门派的总镖头,怎好改投他人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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