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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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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初见如旧识,为人总需几分痴

“爹,你寻坎位,再走两步,并到前头那块青石板上,注意低头,别碰到了树枝。”那是尚未变声完全的少年音色,像是被砂纸打磨粗糙了的砚台,还没被岁月磨出动听的银色,就被粗糙的墨棒狠狠蹭了一道,听着就叫人心中一跳。

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回道:“这处‘诛仙阵’听着唬人,弄明白了原理,倒也不甚……”

“父亲小心!”

罗令说话间,低头小心翼翼地矮下身去,想他艺成以来,借着祖上余荫,江湖中人向来都对其毕恭毕敬,现在人尚未到屋檐下,倒是先低头了,不由心有戚戚。

这一分神便出了差错,罗令人高马大,弯腰本来就困难,怀中抱着个九岁左右的儿童,身后背着个半大的少年,就算仗着身强力壮武功高强,行动间就不免显得迟缓了。好巧不巧的,他们在阵的外围妄想躲过阵法监视偷溜进去,可惜碰上陆时泽芝兄妹破阵,这阵法原是开了小半,泽芝体重一压,她身下的几百根长轴线都发生了一定的偏移,罗令这一下弯腰得不够,身后的人就堪堪碰上了一根长线。

都说诛仙阵是“活的剑阵”,活就活在这剑阵,是会认人的。剑阵千万根轴心布成阵法,遇强则强,碰上毫无恶意的普通人,不过是片人畜无害的青梅树林。可是倘若有人要闯关,便随着闯关之人的功力,把“力”转移过去,几百根线轴一番挪移,倘若乱打一气,使得线轴上源源不断的受力,只会使阵法移动越发的快,越发的重,也越发的难闯。泽芝平日里送饭走的山崖,根本不碰这阵法,自然来去无碍,就算陆时开阵,教她一人去破,也是看在小姑娘一人的力气施力有限,倘若他贸然出手,反而容易使人身陷险地。

可是罗令在江湖上都是排的上位的好手,这一触碰,误让剑阵以为是同党,顿时整个阵法的难度承几何级的上升。

陆时闲云野鹤惯了,对俗物都不甚上心,只在习武一事有着和泽芝对厨艺一样的热诚,这二人天然的就有种惺惺相惜。

泽芝原先是可以应对的,倒是师兄一出声,听得落地的声音,关心则乱,顿时分神,直坠下去。身子一个不稳,差点从空中落下来。此时正是破阵的关键时期,她自己轻功太柔太软了,就算修到了大成,依照功法本身的束缚,借力的功夫难免不到家,好在年龄还小,身量未成,比起弱冠之年的少年,当真灵活不知多少倍。心神一动,便摘下头上一枝花簪,用“掌中乾坤”的功力覆盖其上,挥手一道“长虹贯日”正击打在身下一道丝线上,借着冲力抬上几寸,又半空踢掉一只绣鞋,这才靠着两股反力稳落到阵眼。

她这一动倒是安全了,可是那力道顺着“千钧”“一发”两根主轴递到了另一端的罗令之处。走镖多年锻炼了他对危险的直觉,只听身后“嗡”地一响,当即抽刀横挡,格住了这一根飞线。

这一挡之力又丢给了泽芝,她脚下蜘蛛网状托得人四平八稳的阵眼顿时闹了脾气,毫无预兆地散开,此时一阵风吹来,书上淡粉色的花瓣碰上那锋利的细线,居然立刻分为两半。

只见这姑娘命悬一线,危急时刻,临危不惧,竟然还有心思思考克制之法。她再一脚踢开只鞋子,又借力纵高上去,再把阵法一压。

“不知是哪位好友入我杏花谷,这样在诛仙阵中斗法,我们都得力竭而死。前辈如若信我,便贴着青梅树站好,丢开刀剑,只要你我二人的“力”停了,这阵法自然无碍。”

时一颗心思全悬在天上,直待师妹安全了,才堪堪品味起来,要知道以前全谷上下,不,放眼整个武林,世家中百年来再无一个弟子有他这般天资了:不管教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一点就透,甚至举一反三,小小年纪,能有模有样自创点儿粗浅的武功。也是就是在一线天,生死不管,只叫人送饭,让他天天和那奇门遁甲斗智斗勇,熟能生巧,可自家师妹短短几息便掌握其核心。

是的,剑阵伤阵中人,却不肯伤了自己,青梅树与诛仙阵相伴多年,早被剑阵当做了“自己人”,若是把气息和树融为一体……

她演练了几次,便再撤掉一层护。她不能学大师兄仗着一身武功硬闯,只能取了个巧儿,先寻到了阵中次高的树,几下轻点盘上去后,再用“草木青”的功夫荡去了最高的树上,随着树枝的晃荡,自己身形也一起变动,好像和树融为一体。

陆时没想到这么关键的时刻,恰好会有求医的千里迢迢跑了来。他们每日演练不过是午后一炷香的功夫,寻常人都是在午睡,怎么有人这会儿到访?

先是一声破空的鹰叫,紧接着破风的声音便传了来,一只雪白的鹰扑倒阵中,跌跌撞撞把整个阵法搅和得一团乱,可是这鹰行动迅速,那神出鬼没的诛仙弦竟然没有伤到它。

可是鹰再大也不过几尺长,而人就不一样,一个中年男子背负着一个少年,险险挡着四面八方袭来的杀弦,竟然这么冲进了阵!

阵眼立刻就变了,泽芝好容易压住的副弦当即脱开,她借的力早已用完,而阵法还未解开,就要从半空中落下来。丛林中布满杀机,原本借力的松树立刻被四五十根杀弦缠成了放射状,别说是从松树旁落下来,就是小心翼翼从松树上爬下来,也难免不会被割裂成十几块碎肉!

陆时心底都凉透了,尖利的蜂鸣声划破长空,再刺破耳膜钻进脑海。他这一生从未害怕过什么,可能是初生牛犊当真的不怕虎,但更多是因为,仗着一身本领有恃无恐,从未遇上过生死存亡的关头。此时他脑海中千言万语此时都化作一句话:“她连脖子上都该带着甲的。”

电光火石之间,泽芝双脚勾住两颗松果,险险架住了两根弦。她回忆了一下杀弦的粗细,眼角瞄到了那中年男子的刀,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师兄,你先去救人。”

她手中再无什么硬物,少女十来岁出头,还未及笄,头上也没有什么簪子,只腰间一包针线包并一枚灵牌。灵牌自带灵力,和这杀阵同源,而这些针有粗有细,还是有几根合用。

泽芝当机立断,两根银针扎在小腿穴位上,生生逼出一股力气,再掏出灵牌,狠狠砸向面前最近的几根金黄色弦上,微微喘了口气,就发力向地面上滑动。

罗令几刀下去,手中长刀与灵弦撞出了些微的灵力波动。他家还算不得武林世家,也没什么成名有灵的兵刃,手中长刀能接下这些杀弦,恐怕还是那天斩李三的时候被粘上血,勉强算淬过毒。“锦绣毒仙”赫连霜是谷中二当家,杀阵有灵,认得出这是不能惹的物事。

这迎合了天地万物、阴阳五行,千变万化,危机四伏的奇门遁甲,只在半年前能给陆时找到点儿“惊心动魄”的刺激。他入阵后,谷中也并不能算得上是清净,那“诛仙阵”里时常传来轰隆巨响,山崩地裂一般,那密密麻麻无数机关铺天盖地层出不穷,后来又全无动静,只教谷中人总是怀疑这天纵英才的大师兄太招天妒,哪天得死在这诛仙阵里,那是他彻底拿捏了阵法的软肋,知道该怎么来去自如,不触动阵法了。

可是现在,他头一次知道,光自己来去如风也算不得什么,眼下有三个人性命系在自己手上。周围所有的杀弦、灵弦、调弦、副轴都在齐声作响,好像在嘲笑他的自以为是,井底之蛙。

他自以为是“闯”过了全开的诛仙阵,可实质上不过是像胆小鬼一样逃避开了这阵法威力最大的时候。

陆时自嘲地勾起嘴角,觉得十分对不起泽芝,恐怕今儿个自己和小师妹,都得因为变数交代在这破地方,估计还没人敢收尸。他手中只一个食盒,也没什么趁手武器,护着男人和他背上的少年还行,再到高处寻到轴心,强行关闭阵法,当真是难上加难了。

“泽芝,保命要紧,尽力就好。”

那小师妹依然倔强着,她仗着身体娇小,顺着弦和重力飞速往地上滑动,堪堪躲过几重能拦腰砍了她的线。虽然头发被斩断了不少,显得十分狼狈,然而生死一刻,竟然还能分出些神,辨认这死神镇魂曲中的破绽,用牌子去砸一枚银色的副弦。

“爹,现在阵眼是房日兔,你去走毕月乌,就是你左手数第三根,这位姑娘,劳烦你去挑了心月狐,然后是尾火虎上的副弦,兄台若是方便,劳烦多走两步,去玄武位上,毕月乌完了就是危月燕。”他这么一口气布置,好像用光了仅剩的一点儿肺活量,咳得撕心裂肺惨绝人寰,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竟然还有心思说废话:“反正躲不过了,不如拼一拼,不就二十八根弦吗?重新弾一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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