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棠棣之华(1/2)
卓暮帆感觉到自己怀中的躯体渐渐冰凉。方才还鲜活地与自己调笑的人,脸色青灰,双目紧闭。他直觉此人虽轻浮,却并没有存什么坏心思,可只因牵扯上了卓夜舶,脑海中便自动浮现出千万种理由替他开脱,甚至背弃本能,模糊是非,忘记了刚刚是谁与自己剑锋相对。
“所以你是奉了程门的令,来杀我杏林的客?”
董逢春这话说的不留情,卓暮帆知道他动怒了,那千万种理由呼啸到嘴边,却只是徒劳——郁结交错的情绪太多,那一声“哥”之后,竟再发不出声音了。
卓暮帆将他翕动的唇形看在眼里,低下头收敛地露出一个满意又得意的笑,旋即正色道:“董掌门有所不知,此人乃是二十多年前白虹之乱的余孽,白虹弟子的行事作风董掌门定然一清二楚,事情没弄清楚前晚辈岂敢妄下杀手?”
他一口一个“掌门”、“晚辈”,说出的话也谦和谨慎,可就是让董逢春听着不舒服:“暮帆,去请你师祖过来。”
卓暮帆无言地点了点头,将小泽的尸体靠着墙安顿好,逃一般急匆匆地去了。他今日反复听人提及白虹旧事,猜出其中必然牵扯了什么关系重大的事。
卓暮帆一走,卓夜舶自然没有什么理由再挡在董逢春前面了,董逢春看也不看他,直接过去检查那具尸体。
这一看便看出了一些端倪,卓夜舶见他眉头越皱越紧,规规矩矩地问道:“董掌门可看出了些什么?”畏手畏脚的模样好似一个胆小平庸的晚辈。
“背后的伤并不致命,但她身上的毒还没断干净,被这香气一催,毒发身亡了。”说着董逢春从芙蕖袖中摸出一个精巧的玩意儿,瞧着像条挂穗,藏青色的流苏拴着一个双层小球,外边那层雕着镂空的花纹,里头似乎是块木头磨成的球,幽幽地散着香,轻轻一晃发出沉闷的声响。
“晚辈的嫌疑可以洗清了吧。”卓夜舶作势长舒了口气。
“白虹秘制的红棠之毒虽难除,但并不急于取人性命,白棣木味香无毒,一旦与红棠结合就会成为烈性毒药,入鼻即毙命。她若是带着这东西在身边,早该死了。”董逢春盯着卓夜舶,后者一脸无辜地回看过来,对这番话一知半解,眼底一闪而过的戏谑仿佛只是董逢春的错觉。
“这是白虹的东西。”一道平缓的声音传来,董沉今走进僵持的两人中间,从董逢春手中接过那只小球,手指轻轻一拨,外边那层镂空的圆球竟严丝合缝地闭合起来,袖风一摆,那股幽香便渐渐淡了、散了。
“烂柯子仙长博文广知,”卓夜舶俯首作揖,对这位给自己洗清嫌疑的仙长,表现出十二分的感激与钦佩,“如此便可证明此人是畏罪自杀了吧?”
董沉今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卓夜舶并不躲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仿佛在催促他继续往下讲。
“此物名唤‘洞天’,二十多年前,黑市上流出来过一件。”
他不再继续了,只是将“洞天”捏在指尖反复打量,想看出这枚凶器的年头——当年他还入世尚浅,对白虹的奇诡的用毒方法所知甚少,故而和当时在场的其他人一样,以为这不过是件玩赏的小东西,甚至连被谁拍走了都没留下印象。
“暮帆,先带你哥去客房。”董逢春打量着自己乖徒儿的好哥哥,越瞧越不顺眼,趁机下了逐客令。
陡然被点名的卓暮帆抬起头,卓夜舶已经自觉地贴近了他身侧,他抬头的角度正好将那双阔别了八年,或者是五年之久的琥珀眸子收入眼底。五年前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仿佛又在眼皮底下一闪而过,卓暮帆心中一惊,飞快地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一小片衣袖,乞求一般往前拉了拉。
他无法做到像八年前的中秋,
在烽火台上一样,坦然地去牵哥哥的手,连这么一小分的亲昵,都小心翼翼地恪守着分寸,怕被越推越远。
卓夜舶一挑眉,了然于心,手腕一转便将自己的衣袖连同卓暮帆的腕子一并抓住,层层布料下瘦弱的一截,受惊似得瑟缩了一下,仍被他牢牢攥着,似乎稍一用力,就能将其生生折断。
董沉今回过神来便看见兄弟二人手牵着手站在一起,肖似一双故人,接着卓暮帆的身影摇晃了几下,在他的视线缓缓中倒了下去,被他身旁的人顺势揽进怀里——昨日今日的画面赫然重叠在一起,总被尊为“仙长”的肉体凡胎一时之间只觉眼眶发热,不作丝毫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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