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答案（1/2）

脚下是一条长长的阶梯，足有两层楼深。卡洛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去，差点撞上楼梯尽头冰冷的水泥墙。一股阴凉潮湿的空气包围上来，携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恐惧牵拉他的脊柱，让他全身肌肉紧绷。他平缓自己的呼吸，转头看到左边是一道开了条缝的门，门缝里射出白色的光。

“别动！”

是利的声音。

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枪踹开门冲了进去，紧接着就意识到这做法愚蠢鲁莽至极。他极有可能就此打破某种平衡，反而让人受伤。庆幸的是，他的突破并没有为局面带来改变。

利站在他的左前方，背对着他，用他那把老旧的伯莱塔指着房间中央、两张桌子之间站着的另一个人。卡洛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判断出刚才应该是他开了枪，因为另外一个人的枪此刻正躺在他身后的地上。它的主人双手高举，右手中握着一根用橡皮塞封住的试管。一条细长的血流自他的手心里蜿蜒而下，积聚在他的手臂关节上。

卡洛盯着那个人的脸，感到刚才那一枪像是打进了自己的头颅，此刻他的颅骨正从枪孔那处迸裂开，升起蓬蓬血雾。

他突然明白了利让他守在外面的理由——他早就知道，他知道一切。他看了一眼利的背影，只感到愤怒如雷霆般爆裂咆哮。

而当那个人与他对上视线，他下意识地就放下了枪。

“怎么回事？”

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陌生。

他不知道他在问谁，但谁都没有回答他。

这是一间天花板极低的实验室，通风口之间白晃晃的消毒灯照亮实验台上满目的设备与器具。旁边的书桌上是一台风扇哗哗作响的笔记本电脑、边沿沾着咖啡渍迹的马克杯，椅背上搭着白色工作服和防尘手套。空气里的消毒水味的浓度在这里达到顶峰。也不全是实验室，因为宽敞的地下室角落还有一张简易单人床，一座衣架，甚至一排低矮的书柜。

“是我。”伊恩.菲尔德说。

卡洛听到了自己的呼吸。

伊恩戴着白色口罩，一直遮到眼睛下方。褐色头发凌乱而向四边翘，汗水沁湿几缕沾在前额上。卡洛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伊恩从不精于打扮，但总把自己收拾得整齐干净。此刻的灯光照得他脸色惨白，眼眶凹下去，仿佛一名深陷毒渊的瘾君子。

可即便如此，他的视线射来的一刹那，卡洛只感到自己的心脏被活生生刺穿。

“为什么？”

“好奇，一开始完全是好奇心。帮着他们做一些初步的研究。但后来——”

“‘他们’是谁？”

“说实话，我不太清楚。麦哲伦教授让我去帮他忙的时候我也没管太多。到后来我的关注已不在谁给我布置任务上，我关注的只有……”

伊恩看了一眼右手里的试管，没接着说下去。他从刚才开始就显得泰然自若，仿佛根本没人拿枪指着他，仿佛他不处于无路可退的境地。仿佛他正漂浮于一切之上，俯视着地面上的所有人，想做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令卡洛怒火中烧。

“我知道你们想要核心系统，但我没有。”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早被送过去了，我这儿什么也没有。”

“送到哪儿？”

一阵沉默。

“埃克巴坦那之秋的袭击事件，”利突然开口，“一部分人是冲你去的。”

伊恩的目光转向他。

“没错。但我当时并不知道。麦哲伦教授欺骗了我，他根本不应该找任何助手，这违反了他们的规定。到头来他们只觉得我节外生枝。”

“上周四在食堂，你刻意告诉我教授这礼拜会回去。”

“没错，我知道你有猫腻，这样的资质和学历，不会莫名其妙跑来当个普通的大学助教。”伊恩全盘托出，又看向卡洛，“我也知道你的另一个身份，从很久以前开始。”

卡洛感到疼痛如割。

“是你引导我们找到教授。”

“你们两个中间只要有一个人会在昨天去往麦哲伦教授的住处，我的目的就达成了。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们的关系这么近。”他顿了顿，又说起来，仿佛在巩固猜测的真实性，“是的，我知道教授一定会回去。因为他发现我黑入了他的电脑。”

“而我们的介入让传输得以继续。”卡洛说。

伊恩歪了歪头，像被切断电源的机械人。

“是的，多亏了你们。”

“你明知道自己逃不了。”

伊恩笑了。

“不，是你们不得不放我走。”

他松开三根手指，只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右手里的那根试管。里面透明的液体晃晃荡荡，吸引着卡洛的目光。

“你们赶来的时间里，我完成了这管东西。你们放我走，让我带着它离开，那么至少我们这边还留有一份成品，可以通过它把被他们收走的核心系统推导出来。”

伊恩的眼睛里露出兴奋、急切、满怀希望的神色。

“‘他们’？”卡洛轻飘飘地说，“‘我们’？”

利的声音寒冷如冰：“否则？”

“你们敢靠近一步，我就毁了它。这不会是你们所希望的，你们不会想要去他们那儿拿核心系统的。”伊恩说着说着就咧开嘴笑起来，笑容扭曲而诡异，“这简直是不切实际的幻念。你们绝不会想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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