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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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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从那一支烟开始失控的。

方闻在下次出门的时候,一如往常地经过公园与商场,但还没有到书店,他沿原路返回,在超市的货架前徘徊许久,还是拿了一包烟。

他一开始是买的12根装,在商场的吸烟室抽完又去买了一条口香糖,在街上逗留许久才去书店随手拿了一本《蝇王》——他上次就看到这本书的位置了。

接下来的几天,那本《蝇王》始终停留在第二页,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只按照敲门声准点下楼用餐。再回到书房,毫无感知地度过五六个小时,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说是发呆,似乎又是不准确的。方闻会看见书架扭曲变形,玻璃撑破窗栏,抱枕的边角摇摆,书桌上的原子笔蹦蹦跳跳,甚至连远处的江水都在笑嘻嘻地勾引他。

从沙发起身时,整间屋子都变成黑白马赛克旋转,方闻揪着靠背上的布料在空中摇晃,脚后跟接触到地面,又颠倒成脚掌边缘,他三番两次地跌在地板,爬起来又要面对一片光怪陆离。

那些幻觉变得频繁而长久,除非摔得极痛才能清醒过来。

于是他又一次出门,买下三包万宝龙和一本《雪国》。方闻从下午1点抽到6点半,5点的时候卢逸清打电话过来,他还在吸烟室,这时才发现耳边有商场的播告,卢逸清问他是不是在买衣服,方闻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需要新添置,但还是要先把剩下的烟吸完。

所以回去的时候换上新买的A-1夹克,解开最上的扣子,露出打底的白色衬衫。进门前将旧衣服从包装袋里拿出来,使劲抖掉烟味,后来想想实在没有必要,于是又将衣服换回来,将两包一模一样的夹克拎在手里。

“喏,送你的,和我这件款式一样。”

卢逸清抬头看他,“谢谢。”

“你有糖吗?”

卢逸清抱着夹克到卧室,回来的时候往方闻嘴里塞了一颗荔枝味的硬糖。

“烟瘾犯了?”

“嗯。”方闻想,自己得找个时间去看心理医生。

方闻从没有度过这么懒散而惬意的一段时光。

他成天呆在书房里,磕磕绊绊地看书,精力不支时,就到三楼的落地窗望着远处高楼。有时读至一半觉得小字蠕动,就将单人沙发拖到阳光下,摆出舒服的姿势小憩。

单单是疲累的时刻总有阳光出现这件事,就让人满心欢喜。

方闻的糖都存在北城的家里,每次烟瘾犯了就去找卢逸清撒娇,卢逸清会塞给他一颗。方闻觉得奇怪,明明糖就在卧室里,他却从来找不到。但,明明只要跟着去就能揭开谜底,他却总是等在原地,满心欢喜。

出门不是去买书,就是在预约的时间找心理医生聊天。

方闻觉得,自己又是说家庭问题,又要讲感情纠葛,原来花钱找人倾诉是件这么自然愉快的事情。他觉得轻松,又傲慢地认为咨询没有多大用处,因为他总是会在关乎隐私的地方巧妙地模糊或忽略一些细节。

很好糊弄。

一开始医生并不会说很多话,只是在纸上不停地做记录,间以不痛不痒的几句提问。

或许是这样的氛围让他放松了警惕,所以当医生连珠炮地询问他20个问题并要求迅速做出回应时,他毫不意外地露出马脚,让最难堪的内里曝光。

方闻相当恼火,但医生浑然未觉,轻言细语,丝毫不见刚刚的攻击性。

方闻被拿捏着,交出自己的坦诚。

在这期间,工作室又来过两拨客人。

第一次,是书房的门被敲,卢逸清站在门口,脸色有些古怪,“公司秘书要来拿点东西。”

“那需要我回避一下?”

“不用,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怕吵着你看书。”

进来的是很美丽干练的女性,经过方闻身边时还露出十分温柔的微笑,他久违地因为异性而感到一些害羞。

文件就在并没有磨蹭,确认完手中的纸张就迅速离开了。

方闻觉得她离开前还看了自己一眼。

耳尖有点红。

觉得温暖和怀念。

第二次,就不是很愉快了。

方闻正从楼梯下来,他这天穿着一身黑,只在毛衣的下摆和袖口露出内搭的灰色衬衫,看着比平时多了些禁欲的气质。

门被打开的时候,还没看见人,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卢哥哥!”,接着一道娇小身影就跳到了卢逸清身上。

女孩大概十三四岁的年纪,带着贝雷帽,穿着小斗篷,两条细伶伶的腿挂在卢逸清身上。

“淇淇,别闹。”

哦,原来还有一个。

接着进门的女生要高挑许多,白色T恤搭黑色半身裙,穿卡其色外套,声音温柔,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

一个青春俏丽,一个温婉可人。

卢逸清将小女孩放下来,“你们怎么来了?”

“卢哥哥,我想你了嘛,就让姐姐来陪我见你。”

“这是工作室。”

“知道啊,爸爸说你自己组了部门呢,卢哥哥你好厉害呀,爸爸和姐姐都在夸你,他们都很少夸我。”

方闻着急赶路,他不想错过和医生的预约,于是从楼梯边往门那走。

“欸?这个哥哥我之前没见过,你是谁啊。”

方闻停下,对着小女孩,“方闻。”

“你也是和卢哥哥一起工作的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在这?”

“借住。”

方闻不想再进行这种无谓的对话,“抱歉,还有事,就先走了。”

和门口的女子擦肩而过,闻见淡淡的丁香味。

两个小时的谈话,今日方闻心态本就不算平静,医生明里暗里的陷阱他一个没躲掉,硬生生将事情原委与个人感受如实讲出,医生问他是否在选择时清楚意识到自己有着自我厌弃的情绪,他挣扎良久,轻轻说出一句,“有。”

现在的心理治疗,重点已经不在于还原事件发生的真相,医生早就掌握让他全盘托出的方法,他知道医生现在着力让那些显形的伤口见光。撕开伤口的手小心掌握着力道,方闻觉得不舒服,偶尔更有尖锐的痛感,却又不至于难以忍受。

他知道自己正走在痊愈的开端,可是正视自己的过去与情绪,完全的理解和接受,并不容易。他觉得沮丧、烦躁、失望、焦虑,心生退意,又舍不得身后的长串脚印。

回到家里时,小女孩正抱着平板在卢逸清身边呆着。

“咦,小哥哥你回来了?”

“嗯,你好。”方闻换上拖鞋,洗手后去冰箱里拿出一块芝士蛋糕。

“啊,我也要吃这个。”

方闻将手里的这块拿给她,自己又拿了一块出来。

小女孩道了声谢,“小哥哥,你话好少啊,就跟卢哥哥一样。”

方闻将蛋糕放在餐桌上,挖了一口,“还好,我吃饭时不太喜欢讲话。”嘴里弥漫出甜甜的奶香,舌尖有一些咸,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小姑娘吐了一下舌头,“食不言寝不语嘛,好多规矩啊,我都烦死了。”

方闻没说话,继续吃他的蛋糕。屋子里很安静,他假装没看见那群人正互相打眼色。

姑娘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今天有八个人吃饭,我实在做不来,中午还是外卖为主,我只能献拙添几道了。”

“姐姐做的菜最好吃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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