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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森艺术设计院是一所私立院校,它并非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学院,在世界艺术设计院的排名也不算强势,然而它的纯美术专业却一枝独秀,世界排名一直名列前茅。学院每年定期的画展和毕业设计展,在业内都有很大影响力,甚至不少已经成名的艺术家也会来这个学院留学或进修。
尤里对学校的概念,还停留在福利院的小教室里,幼师带着孩子们一边做唱歌一边识字。所以,罗森学院广阔的校园、雄伟的建筑和浓厚的艺术氛围,都让尤里惊叹不已。
当阿吉尔陪着尤里走过学院的小广场时,那里正在举办一个小型的露天艺术展。
“这是什么?”尤里指着广场中央最显眼的那件作品问。
“这应该属于装置艺术。”阿吉尔说道。
这件作品就像一棵近五米高的大树,树冠由无数看似凌乱的红色线条无序地缠绕而成。若仔细看,每一条红线都是从底部笔直地伸展开来,然后在末端开始扭曲成一个无法辨别的符号。整个作品没有任何文字描述,旁边也没有放置解析说明,却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让你的思绪也和这些鲜红的线条交缠在一起。大树的底部,所有红线的末端都聚拢在地上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小盒子里,如同这些剧烈的感情从这里突然迸出,最后又在这里戛然而止。
“装置艺术?就好像把心里的想法,从脑海里拖到现实里一样呢!”尤里站在这颗红色的大树下仰视,不由惊叹。
尤里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艺术培养,却能对抽象的艺术作品有着如此强烈的通感,或许这就是与生俱来的艺术敏感吧。阿吉尔心中感叹道。
米勒安排的体验课,是一堂面向美术专业新生的公开指导课,尤里安静地坐在靠边的位置上旁听。授课的是一位年近半百的教授,他先是简单介绍了艺术活动系统的发展历史和规律,并挑选了些绘画、雕塑等领域的名家作品进行赏析。
阿吉尔站在教室外,透过窗口看到尤里朝讲台上的投影伸长了脖子,听得津津有味,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彩。
课程的后半段,教授走下讲台问大家:“各位来到这里,想必都是来学绘画的。那么有人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学绘画吗?”
“当然是因为喜欢画画!”台下有人高声回答。
“喜欢是前提,艺术如果没有兴趣可很难坚持下去。”教授说,“但是,有人想过绘画的目的吗?通过绘画,你想得到什么?”
“我只是想把自己的所见所想,分享给其他人。”一个姑娘的回答获得了很多赞同声。
“很美好的理由。追求艺术的道路是寂寞的,希望你们能享受艺术,不忘初心。”教授道,“还有吗?”
“我感觉自己挺擅长这个,以后可指望靠绘画赚钱。”台下又一个声音回答,引起了一阵笑声。
“我可不认为这个回答可笑。想谋生,或者想追求更高的艺术境界,这些理由没有高低贫贱之分,只是努力的方向会有所不同。今天这堂课的目的,可就是为了让大家认清自己的特点,明确自己的追求,然后选择适当的发展方向。如果想尽快就业,可以往插画和设计方面发展,及时反应市场需求和时尚风向。如果想增加知名度,可以关注一些学术课题或者相关的比赛,要知道,从我们学院毕业的知名艺术家可不少。”
一时间,喧闹的课堂安静了下来,教授的话给了大家很大的启发。不少人都低下头,开始规划自己未来的人生。
这时,教授走到了尤里身边,微笑着问:“你呢,这位同学?你为什么绘画?”
“啊?不,我还没……”
尤里正想解释说自己只是来旁听的,下课铃响了起来。教授不再追问,宣布授课结束。尤里走出教授,阿吉尔已经在门口等候。
“感觉怎么样?”阿吉尔问。
“很棒!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大师,他们的作品都非常令人震撼!我也好想画得像他们那样好!”尤里兴奋道,看得出他对这种艺术氛围的向往。
原本阿吉尔只是把绘画作为艺术治疗的手段,如果尤里真的能把它变为学业,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刚才教授的问题,如果是你,会怎么回答?”阿吉尔问道。
尤里想了想,说:“尤里、弗莱,还有很多其他的小伙伴,都没有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我想把手中的笔,当做是他们的眼睛,为他们把我看到的景色留下来。”
在米勒的帮助下,尤里很快以“克里斯”的名字,被安排进了罗森艺术设计院的绘画专业。要想进入这所学校的大热门专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对米勒来说倒也不算难。毕竟罗森学院每年举办的各种展览或者大型活动时,米勒都是主要赞助商。
阿吉尔带尤里去买了很多日用品和绘画工具,对于尤里的开销,他从不吝啬。为了方便联系,他还特地给尤里买了台手机。尤里现在只会接打电话,但电子产品对年轻人来说不算什么难题。
尤里和每一个即将上学的孩子一样,充满兴奋和期待。他正兴致勃勃地摆弄着新手机,突然注意到阿吉尔正在忙碌地收拾行李。
“医生,这行李是……”尤里问。
“是你的呀。过两天上学了,你就要住到学校那边去。”阿吉尔边收拾边说。
尤里一听,心情瞬间沉了下来,这意味着,自己将要离开阿吉尔独自生活了。他轻轻扯住阿吉尔的袖子,试图阻拦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不住校吗?”
“学校距离这里有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可没办法每天往返啊。”阿吉尔说。
“我可以每天早一点起床,自己乘列车去学校,晚上下课再自己回来。”尤里努力想说服阿吉尔。
可是阿吉尔摇摇头,说:“把时间精力都耗费在路上,可没法好好学习。”
尤里咬了咬嘴唇,干脆说:“那我不去上学了……”
“尤里!”阿吉尔提高了音调,“难道你要一辈子窝在这个房子里吗?”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尤里垂下眼睑,委屈得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医生,您讨厌我了吗?”
自从两年前,尤里来到阿吉尔身边,就再没离开过。他就像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认准了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他对阿吉尔的依赖已经成为了本能。
阿吉尔近期给尤里做过心理评估,判断出他现在虽然比其他18岁的同龄人稍显稚嫩,但智商和心理年龄都在正常平均值内,现在正是应该重塑人格的时候。若不趁现在培养他的独立能力,待人格定型之后,就很难再扭转。
不要被情感影响,一切以尤里的治疗计划优先——原本阿吉尔已经决定要狠下心来,但是看到尤里委屈的表情,瞬间又软下心来。
“不是的,尤里,不要担心。你只是去学习,周末如果有空可以回来。”阿吉尔只得停下手中的活,朝尤里露出温和的微笑,安慰道,“况且,校园生活也会有很多晚间自习或者社交活动,要是都不参加,可是会被孤立的。”
“可是,我不想离开医生……”尤里目光闪动地说。
“尤里,你以后的人生还很长,我不能每一刻都陪在你身边。很多时候,需要你一个人去面对,所以你现在就应该开始学着习惯。”阿吉尔摸了摸尤里的头,温柔地说,“每个人都要长大,你也应该学会独立。”
“我一定要成长吗?”尤里问。
“是的。每个人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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