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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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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阳光第一次照进了这个全新的世界,尤里的每一天每一眼所见都是如此新鲜。尤里热烈地爱上了画画,他没有接受过专业绘画训练,他无法将这个世界描绘得栩栩如生,但他极其偏爱用抽象的色彩来表现每一样令他惊喜的事物。

彩色铅笔已经满足不了尤里了,阿吉尔就他买了很多颜料。尤里似乎天生就对色彩特别敏感,能将画具里的十几种颜料调配出上百种颜色。尤里常常沉浸在五彩斑斓的色彩中,一画就是大半天。和很多自闭儿童一样,他画画的时候很安静,可只有阿吉尔知道,尤里其实开朗多了。

绘画就是尤里的语言。他从不用绚丽的颜色填满整张画布,往往是在他专注描绘的事物旁留下大片的留白。尤里的画就像一个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又还有些胆怯孩子,只敢缩在角落细细述说他眼中的世界。这些如小鸟的嗓音一般动听的声音,只有阿吉尔能听得到。

可是阿吉尔注意到,尤里的作品里从来没有关于“家”的画面。纵使他的创伤源头来自家庭内部,但是对于儿童来说,“家”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一般受到家庭暴力或者家庭性侵害的儿童,即使恨透了他的家庭,往往还会在潜意识里渴求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并投射在梦里或者绘画中。

尤里的身上还有太多秘密,阿吉尔还想探寻更多尤里的内心世界,就需要了解更多尤里的过去。为此,阿吉尔再次联系了Mr.D。

“他的身世我让静去查了,好像是有查到一些信息,我让静跟你说。”

说着,Mr.D把电话交给了静先生。

“我根据户籍登记轨迹,查到了尤里之前变更过三任主人,都是以变更监护人的形式交易的。”电话里传来静先生清冷的声音,“他的最早一次户籍变更是在八年前,但是再往前就再也查不到身份相符的信息了。有可能尤里以前更改过名字,并且有人故意抹掉了之前的记录。”

八年前,那时尤里才八岁。尤里的父亲让买主以收养的方式带走了尤里,并在户籍登记时更换了名字。这个男孩的人生轨迹,从他八岁那年被以“尤里”命名,被宠物的身份禁锢之时起,就被改变了。

要破解尤里的秘密,将他彻底从牢笼中释放出来,找寻他的过去至关重要。但现在,阿吉尔只知道尤里最早变更户籍的那个城市叫康里,线索就断了。

这天,阿吉尔有患者预约在会客室做咨询,尤里就在隔壁的休息室画画。他在画上次和医生一起喂鸽子那天的景色,在朦胧的画面中,几只圣洁的白鸽展翅飞翔。当尤里正摆弄着几种暖色颜料,努力想调出一种像那天的阳光一样温暖的颜色时,一个小女孩突然凑到他的画纸前。

“外面那只鸽子它怎么了?”小女孩盯着尤里的画,问。

这个小女孩看起来约六七岁,有着一头漂亮的小卷发,脸蛋白皙红嫩。她穿着一套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套裙,看起来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你说什么?”尤里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有一只鸽子画纸的外面,看着它的小伙伴们,不是吗?”小女孩指着尤里的画,抬起头露出甜美的笑容,“它为什么没有跟大家一起飞翔?”

尤里有些惊讶。是的,他的这幅画,是以画面外的另一只鸽子为视觉来作画的。一只落在群体之外,既渴望又畏惧飞翔的鸽子。连诊所的助理戴维斯都没看出来,而这个从未谋面的小女孩竟然也能看得懂他的画。

“你是……”尤里刚想问,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玛格丽特,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一位打扮高贵的女士慌忙走进来,牵起小女孩的手,“该你进去了,医生在等你呢!”

这位女士向尤里颔首致歉,急急忙忙地牵着小女孩出去。这个名叫玛格丽特的小女孩边走边回过头来,朝尤里微笑着摆摆手。

这短暂的小插曲让尤里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愿多想,低下头继续摆弄他的颜料。

在阿吉尔的会客室里,他刚刚结束了跟佩吉女士的面谈,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佩吉女士的女儿玛格丽特。这个可爱的小公主,才是这次真正的咨询者。

一般在接待儿童患者前,阿吉尔都会先跟他们的父母谈谈。佩吉女士是一位私营机构的音乐教师,她的打扮素雅高贵,言行举止极有教养,她的丈夫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在一家金融机构工作。玛格丽特在这样一个精英家庭中长大,现在在一所私立小学就读,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她长得天真可爱,活波开朗,成绩优异,她拉得一手好提琴,还是学校里的啦啦操队长,在学校和亲朋好友间一直很受欢迎。父母对玛格丽特的未来,赋予了厚望。

但最近,佩吉女士发现自己的女儿有些异样。玛格丽特有时候会记不得当天学校发生的事,不是想不起一两件小事那么简单,而是那一整天的事都会遗忘。她甚至会说,那些天她并没有去学校。可家里的保姆发誓,每一天都是亲自送玛格丽特上学。对此,佩吉女士也向学校的老师同学们询问过,大家都表示玛格丽特在学校期间表现很正常,并没有过缺课的现象。

这种情况,每周都会发生一两天。更奇怪的是,玛格丽特还能详细地说出她没去学校那天,在家里具体做了什么。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什么时间段在弹钢琴,什么时间在看书,那认真的口气实在不像在撒谎或者开玩笑,听得佩吉女士毛骨悚然。

我的女儿到底怎么了?!佩吉女士曾带玛格丽特去做过脑部检查,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无奈之下,佩吉女士只得求助心理师。

“是妈妈记错了,那几天我确实没去学校。”玛格丽特眨着宝石一般的碧色眼眸,脸上带着微笑。

“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记得,有时候你没去学校呢?”

阿吉尔认真地问。即使对方是个刚上小学的孩子,他也会当做一个普通的咨询者对待。

玛格丽特努努嘴,说:“爸爸和妈妈太忙了,有时候根本没留意到我。”

从玛格丽特的话中,阿吉尔获得了第一个信息:在这个精英家庭里,工作繁忙的父母对孩子缺乏沟通和关爱。

于是,阿吉尔又问:“不上学的日子,你在家里都干些什么呢?”

“弹弹琴,或者画画,或者看看书。”玛格丽特的表情轻松愉悦。

阿吉尔留意观察过玛格丽特说话时的神情,并没有刻意欺骗的痕迹。除非是经过专业训练,否则人们在说话时,整个面部和肢体语言都是藏不住谎言的,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都逃不过阿吉尔的眼睛。

玛格丽特并没有说谎。至少,在她的意识里,确实相信自己并没有去学校。阿吉尔初步判断,这是癔症的分离性遗忘表现。一个人突然遗忘掉某个特定时间段的经历,即使在意识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也完全无法回忆。这种分离症状往往是围绕着创伤事件发生的,由此推断,那些时间段,学校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愿意回忆的事。

是厌恶学习,失恋,还是遭受了校园暴力?阿吉尔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玛格丽特在遗忘掉的记忆上,还覆盖了另外一段虚假的记忆加以巩固,说明她倾尽了全力在逃避那段记忆。

阿吉尔看着天真无邪的玛格丽特,没有直接去试探她的伤口。既然玛格丽特选择修改自己的记忆,阿吉尔决定就顺着她的思维走。

“那么,玛格丽特小姐。”阿吉尔的语气温柔依旧,抛出了一个暗示性的问题,“你知道那天去学校的人是谁吗?”

玛格丽特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一下。是的,既然她没有去学校,那么去学校的人是谁?她想了想,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是苏菲。”

阿吉尔没有立刻问出“苏菲是谁”这种问题。既然玛格丽特的意识臆想出了一个人代替她去学校,那就来谈谈“这个人”。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阿吉尔问道。

“苏菲她……个子不高,扎着麻花辫,脸上有雀斑。”

玛格丽特的语速很慢,她边想边说,“那个人”的形象在她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来。“苏菲”无论从样貌到性格,都与玛格丽特截然不同。

“同学们喜欢她吗?”阿吉尔又问。

“大家都不喜欢跟她说话。”谈论起苏菲,玛格丽特流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她是个有些沉闷、古板又胆小的家伙。”

“所以她会被同学欺负吗?”阿吉尔想知道,她是不是遭受了校园暴力。

但玛格丽特否认了这个猜想,她摇摇头说:“同学们都不理会她,都躲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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