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姜浩初过了十六年一家三口的日子，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人竟也没有太多不适感。卢半云是个挺没存在感的姑娘，能不说话的时候绝不开口，不该多说的事儿绝不多嘴，能在自己屋里解决的事绝不下楼。

姜文赋和赵向竹当初都特别想要个闺女，生姜浩初时发现是个男孩儿还惋惜了好一阵子。姜浩初甚至在上幼儿园之前都是被当成女孩子养的。这下外甥女来了，俩人夙愿得偿，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恨不得把人供起来。姜浩初甚至怀疑自己是他姨赵雨凡的孩子，卢半云才是他爹妈亲生的。

这天姜浩初收拾好包换了衣服，正在鞋柜上摸钥匙，沙发上躺着的赵向竹闻声把视线从播着肥皂剧（声音）的手机上移开，眉头攒得死紧：“又哪儿疯去啊？作业写多少了？明儿就周一了你可别给我拖到半夜又在那儿点灯熬油。”

姜浩初叹了口气：“昨儿就写完了，我去买本辅导书。”

“哦，”赵向竹纠结成一团的眉毛一下舒展开：“乖宝，有没有钱啊？”

“不用了妈，我带了。”他行云流水地放好钥匙穿上鞋开门再关上，动作一气呵成。于是他妈的慈爱关切被简单粗暴地隔在了防盗门后。

姜浩初在小区里扫了辆共享单车，在报刊亭买了本《看天下》，当然这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他只是要去快递柜取他的漫画而已。

姜浩初拿到包裹后，找了个路旁的垃圾桶，熟练地从包里掏出一把壁纸刀来把包装袋泡沫板等毁尸灭迹，只留了一个套上书皮伪装过的裸本装回去。

他背着包进了7-11里，去买他明天的早点。姜浩初拿了一个肉松面包和金枪鱼脆笋饭团，外加一瓶鲜奶。就要结账时，他看见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拉着她妈妈的袖子奶声奶气地指着那彩色石子似的硬糖要妈妈给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收银台处攒动的人群挤了出来。

他想给他妹妹买点零食。

卢半云不挑食，姜文赋和赵向竹给她夹什么菜她都会吃。但姜浩初并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挑还是过于敏感不愿意说，更不知道她爱吃什么，能不能吃辣。他想女孩子可能都会注重保持身材，于是没有买那些高热量食物，只是买了些青葡萄软糖、蜜饯和水果干带回去。

他回到家的时候，门口摆着赵向竹穿得发黑的艳粉色塑料拖鞋。她已经出去了，刚还说晚上煮酸菜鱼来吃，这会儿多半是去超市买锅底料了。他把东西扔到自己房里，就提着购物袋上楼找卢半云去。

人字拖一下一下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很响，二楼可以听得很清楚。

姜浩初用食指指节轻轻地在客房门上叩了几下。

没有人应。

他又敲了几下，依然没有人来。姜浩初侧过脸把耳朵贴在门上，却也听不见什么动静。他不由笑了，想不到卢半云睡起觉来还挺沉。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听不见，但想到对方可能刚被自己吵醒，他还是把声音放得很轻；“我给你买了点好吃的，挂在门把上了啊，醒了自己来拿。”

姜浩初迫不及待想回屋看他心爱的漫画，于是把购物袋挂在门把上就走了。他走过转角，余光里看到姜文赋的房门也关得死紧，屋子里静极了。秋天里白昼越来越短，夕阳只在窗边留下一点漫漶的橙色光芒，偶尔有几缕落到他白皙的脚趾上，把它和褐色的木质台阶都映得很亮很亮。

啪嗒——啪嗒——

他的拖鞋缓缓地一下一下拍在台阶上，很有规律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姜浩初今天放学的时候被李文曜拽住了。

他刚拿手机照完白板上的作业，回到座位上把水笔铅笔橡皮往笔袋里丢。李文曜桌面上比脸还干净，十秒之内就能完成收拾书包这项工作。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上晃着腿等姜浩初，忽然戳了戳他肩膀：“哎，你今儿急着走么？”

姜浩初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不急啊，你要买东西？”

“陪我跑步去呗？”

他笑着把笔袋扔进包里，拉好拉链背在肩上动作一气呵成：“行啊，走，提前把保险给我安排一下。”

天光已经将要黯淡下去了，梧桐树的果实掉了一地，绒球被人踩碎了，像爆裂开来的炸弹。操场上还留着一阵阵塑胶跑道被暴晒过的气味。篮球不断在地上砰砰地弹起，时而有篮筐颤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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