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燕落孤城(十六)(1/2)
夜幕很快又降临了, 山瓷坐在山石之上, 仰头望着满目的星辰。
倘若时光能倒退一百零六年, 也许她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在离夜空最近的高峰上,以星月为伴, 独想心事。
但如今看来, 那时的心事, 其实不过是无关痛痒的无聊闲事。
不知何时, 仗着鬼影无踪而悄无声息坐到她身边的阿琅突然开口问道:“山姑为什么一直叹气,是不开心吗?”
见她点了点头,他又道:“阿娘活着的时候从来不叹气,她说有问题就去找答案, 有麻烦就去找办法, 唉声叹气是没有用的, 生米不会熟,死结也打不开。”
这是世上最浅显也最深奥的道理之一,未经世事的阿琅显然并不明白其中深意,但让她奇怪的是,他的语气很沮丧。
她想了想,侧头问道:“阿琅觉得可有道理?”
“阿娘死后就整日里唉声叹气,她自己都觉得没道理。”阿琅托着腮对月一声长叹, “阿娘说天要打雷人会死,这是没办法的事。阿娘伤心, 阿琅也难过。”
被困于这孤山百年, 与坐牢被囚无异, 这满山的野鬼如何会不伤心,如何会不绝望。
似乎如同应景一般,阴森的鬼哭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声声凄厉,让人毛骨悚然。
山瓷心下一揪,缓缓伸手揽住了阿琅的肩膀。一阵森森的寒意蓦地从手上传至全身,她更觉哀凉。
他不过是个孩子,还未曾体会过人生百态,更不曾有滔天的罪过,却已经为鬼百年,何其无辜。
她柔声问道:“那阿琅是不是也希望继续活着?”
“其实做鬼也挺好的,以前我们偷跑来玩都会挨骂又挨打,可现在能在苍崂山到处飞来飞去,而且做鬼也不必吃饭,不必喝水,更不会挨饿受冻,”阿琅轻快的语气只是在转瞬之间,但很快便又低沉了下来,“但有时候又觉得这样很不好,离不开苍莽山,又见不得阳光,到处都是死气沉沉,娘再也不做热腾腾的煎饼了,爹也再不去狩猎抓野鸡给我们尝尝鲜了……”
晨曦里的第一缕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遥远的天边,阿琅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的身影似是林间的一抹晨雾般,渐渐地没了踪影。
山瓷有些怅惘地收回了看似是在揽着半空虚无的手,空寂的山林让她心中的酸楚又深重了几分。
倘若没有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变故,他应该早已历尽这世间沧桑,本会子孙满堂或是轮回转世。
可那些漫无天日的岁月于思上陌的无辜百姓而言,就如同深不见底的囚牢一般,他们逃不得,也避不开。
这样的苍崂山,远比阴觞山的石木殿还要可怕吧。
“考虑得如何了?”
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还未来得及回头,眼角的余光便瞥见一个飒爽的身影利落地坐在了身边,不是袈河还能是谁。
她明白他的意思,思量着并未开口。
他似乎也并未等着她的答案,只缓缓道:“你也知道自己是万万不可与他们回去的,因为他们要的并非是真相与公义,而是你的性命。”
她自然知晓其中凶险,但单以他们几人之力,只怕无法全身而退,更何况还有这满山的孤魂需要安置。
袈河又悠然道:“其实如今你应该顾虑的不是是否要求援于百羽晨,而是北荒诸妖一到,这大乱之后的残局该如何收拾。”
她一怔,不由得侧头看向他,只见他的目光正望向天边悠悠然而过的白云,心中顿时了然。
她倒是忘了,百羽晨之所以会放心她游走于天下,不是因为他不在乎自己的行踪,而是他已然将牧云野的驭云术学得出神入化,所以他大可在愿意时以云为目,从而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倘若他当真留意着她的踪迹,只怕此时已然得知他们身处绝境了。
她心下不由一凛,无论当年真相如何,若是百羽晨与百羽暮当真要刀剑相对,那他们百年的兄弟情义恐怕会了无残留了。
她并不奢求他们的关系会恢复如初,但经昨夜与兄长一叙,她也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先入为主,所以才会认定了百羽暮曾绝情至欲夺她的性命,反而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毕竟如今往事仍扑朔迷离,她不愿百羽晨因一时冲动而铸下大错。况且,北荒如今根本没有对抗仙界之力,就算他来了,只怕也无回天之力。
“那该如何是好?”思量了许久,她微蹙了眉,似是自言自语道,“怎样才能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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