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2)
高国海在废墟上生活了整整二十八年。
他是第一代被送往废墟的人造人,各方面的缺陷也比后几代人造人更多更严重,他的很多身体器官会比后来的人造人更快地病变甚至腐烂,按理说,他活不过几年就该成为别人回收的废品。
但是好在,他有融合剂,足够支撑着他不断地更换自己坏掉的器官。这二十八年里,为了活下去,他靠着倒卖融合剂给自己赚足了活下去的成本,也在二十八年里把自己改造成了一个几乎全机械的怪物。但是这没什么,废墟上人人如此,就算老高是个屁股都挤不出铁屑的废物,也一样会有人和他热情地打着招呼,慰问他昨夜是不是又被猪婆子拱了下面。
翁来轶说,只是猪婆子死后,高国海就成了一个真正的怪物,不论是躯体,还是那毫无尊严可言的灵魂。
这片废墟上曾有过一个叫高国海的男人,有一个手艺很好的猪婆子,认识一些熟客,还有个关系不错的年轻人时不时来陪吃菜喝酒。一切都不赖,看起来废墟上也有那么些人情味,这个叫高国海的男人很满足,或许在另一个星球上的他就是这样一个胸无大志妻管严的小男人,到了废墟上他还是那个看着块头大实则老实巴交的小男人。
一切都很好,好到他们差点忘了这是废墟。
直到有天,H区的玩意来到了他们所在的R区。
我在听到翁来轶提起H区时竖起了耳朵。H区——我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地方了。
从我刚醒时计算,整个废墟我不过经历了两个区域。一个是Z区,就是我来的地方,一个曾经相对而言比较和平的中转地;另一个则是R区,是翁来轶带我来的这片地方,我在这见识到了一打的Susu和一个热衷于剁手节的老高。而与Z区、R区常常相提并列地便是H区了。听他们闲聊时的三两信息,H区似乎就是废墟上一个供来繁衍后代的窑子,数不尽的肢体纠缠和肆无忌惮的交合皆出自那里。
我在心里暗暗把H区想象成一个满地肉色的马赛克,并不无依据地揣度,在我最开始遇见翁来轶这个不穿衣服的小流氓时,说不定他就是刚从H区爽了一发回来。
翁来轶扫了我一眼,目光经由我的裤裆处,皱了皱眉,他说:“你要是想卸货,我们今晚就可以来一发。H区,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说完,他大概是从我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丝的不信,便继续道:“猪婆子当年,是被H区的东西给吃了的——当着老高的面。最后留下来的,只有猪婆子的嘴。老高把她的嘴啃了,咽进肚子,后来,他就开始不断地折腾自己,直到今天。”
我的裤裆瞬间服帖地倒了下去。
翁来轶说这些时表情平静,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愈发让我毛骨悚然:“那是H区的东西第一次失去控制,我们没有任何防备,Z区和R区都死了不少人,很多原本准备在废墟得过且过的人亲眼看着自己曾经的伙伴被一边凌辱一边吞下肚子……生生地咬下一块又一块的肉,到处都是碎屑。我和老高,还有几个朋友,当时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区反抗的人。但是那一次,我们损失惨重。也是那一次起,废墟上的人终于开始意识到,我们到底是些什么。”
“被圈养的猪,被切割的肉,被编号的货物。”翁来轶说,“我们什么都不是。甚至连那次H区的失控,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次重要的实验数据。”
我说:“我以为这些是应该一早就知道的。”
“也许吧……那时候大家该杀人的杀人,该做爱的做爱,喜欢谁就可以捞过来爽,谁死了就可以把肉剔下来大家一起吃。纵然我们有着对过去的模糊记忆,但是人的本性是只要能够活下去就不会遵守规则的生物,哪怕人造人也一样。生命最初始的规则只有一个,活下去。”
翁来轶说:“老高是个例外……这么些年过去,我们也都知道了大家是那个叫地球的星球上,某个人的复制体。其实当生命可以被复制,哪还有什么特殊。只有老高,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想要找到猪婆子,废墟里每年都会进来很多人,Susu足足有十多个,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又第二个、第三个……或者第多少个猪婆子。后来他也的确找到了很多猪婆子的复制体。从一开始老高没认出来那张人脸是他的猪婆子,到他受到刺激想起部分曾经的回忆,再到和他的猪婆子重新过日子……”翁来轶笑了笑,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后来老高把猪婆子的别的复制体都吃了。”
我的心里猛地一震,但是又很快理解了这种行为。猪婆子或许有很多个,复制体也许会分1234567……但是和高叔曾经一起来到这片废墟,曾经一起度过最荒凉也最粗犷的日子的那个猪婆子,已经不在了,高叔想找回来的那个长着猪脸亲都不好亲的女人,永远不在了。
高叔自己也是个复制体。可复制体,也有属于自己独立的感情。
我想起今天翁来轶帮忙用衣服遮起来的女人,心里便大概有了个猜测。原来那是高叔的老姘头,想来是翁来轶当年也吃过猪婆子亲手做的卤肉,一时感伤,给故人披了件夹克什么的。
我心想,也是可怜,高叔大概找了一辈子他的猪婆子,到了如今,他再见到的这个猪婆子,大概就是最原始的那个人类猪婆子。可惜,高叔杀她的时候,大概已经没有一丝犹豫了。
218个,高叔在这场剁手节中杀了218个东西。那个女人,只是其中一个累积的数字,再无其它含义。
翁来轶今天说了够多的话,此时蔫蔫地窝在废哥内的前排座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歌,看样子是没有继续爬上废哥顶端嚎几嗓子的力气了。我看着他低声哼哼那首“沙沙沙”的曲子,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哼了起来。
“……兄弟们我们一起去泡妹,兄弟我们一起去喝酒,兄弟我们一起去杀人……沙,沙沙沙……”
翁来轶回头看了我几眼。没吱声,又把头扭了回去。
我和他的低哼交织在一起,声音越来越大,歌的调子也越来越粗犷,这歌里似乎有种最原始的力量,在这片望不见前路也望不见归途的茫茫废墟上,性与酒,还有嗜血的欲望指引着我们走向某个未知的远方。
这歌声飘荡,废哥的步伐也越来越不稳,几个高调的跳跃和加速,在我们身后扬起了漫漫沙尘。我往身后看去,R区那个属于高叔的小屋已经渐渐没了踪迹,但我知道高叔还在那里。翁来轶没有把高叔废物利用,而是任由那个汉子伫立在那里,面朝着那个不祥的石柱的方向。
我指着前方看起来仍有相当长一段距离的石柱,问翁来轶:“那里就是H区?”
翁来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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