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式（1/2）

距离婚礼也就几天的功夫而已, 顾鸿尼足足瘦了一大圈，手腕都可以看见骨头的轮廓。管家非常心疼, 喂完粥立马又让人把炖了几个小时的滋补汤端来，恨不得填鸭似的塞进去。

同时他向他禀报晕倒后发生的事。

“新闻方面我们已经压下来了，暂时不会再有媒体报道这件事。警方那边也协商好, 除非您自愿，否则他们不会强行要求您配合调查。另外二少爷……”

说到这个名字, 他顿了顿, 见顾鸿尼表情没有异常才接着往下。

“他那天也受了不轻的伤，回去后就开始休养，据说情况不是很乐观……”

顾鸿尼冷声道：“他活该。”

本来集团、财产，他都要拱手相让了。是顾司隐发疯来这么一出，搞得计划被打乱。

虽然飞行器的出现与他无关，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哪儿可能继续心甘情愿的把东西让给他？

说实话, 就算活下不去, 宁可捐了。

管家尽量委婉地说：“二少爷这次的做法的确太偏激了, 但是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为此影响身体，毕竟目前最紧要的事是您的手术……”

顾鸿尼打断他的话, “找到她。”

“嗯？”

“一定要找到她。”

他看向窗外, 黑眸里闪烁着光，没有像以前一样对人破口大骂, 固执的意思却比任何一次都清晰。

管家明白自己劝不动, 只好退出房间叫来保镖, 宣布了他的命令。

一周后，程梦生与医疗团队安排好治疗计划，为顾鸿尼展开了第一次手术。

治疗主要分为三步。

第一步，做血液透析，尽量将他体内的淀粉状沉积物排出去。

第二步，清除脏器中沉积的淀粉，尽量恢复正常功能，实在不行的用人造器官替换。

第三步，在身体各个地方植入三十个微型超声波仪器。

该仪器是程梦生当年通过从顾父身上获得的数据反复实验发明的，可以利用声波击碎身体里凝结在一起的淀粉物，从而降低对内脏的影响。

这种仪器有个极大的缺陷，那就是植入后仍然要定期做血液透析，否则淀粉物没办法排出体外，就像尿毒症患者一样。

而透析是很伤身体的事，长期做的话人会处在一个严重低血压、心率失常、肌肉痉挛的状态中，也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吸收营养和运动，等同于半残废。

但这是延长生命唯一的办法，除此以外别无选择。

顾鸿尼本来不太愿意接受这么痛苦的治疗，直到一次吃饭时，管家有意无意般地说了句：“如果以后她回来找你了，你却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她该怎么办？”

这句话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接受手术。

第一次手术进行了二十一个小时，期间医生轮流出来吃饭，他则全程躺在手术台上没醒过。

推出来的时候是半夜，管家、薇妮与张安等人守在外面，一看见门打开立即围过去，看见他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鸿尼整个人不光是苍白，还发青，简直没有活人气。医生说那是因为新鲜血液刚输进去，含氧量太低造成的，缓一会儿就好了。

他们跟着他回到病房，薇妮全程双拳紧握，指甲掐得掌心刺痛。

忽然间听到背后有轻轻的啜泣声，回头一看，张安在偷偷的用西服袖子擦眼泪。

“你是不是男人？”她怕影响顾鸿尼，把他拉出去骂。

张安被她一说眼睛湿得更厉害。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一想到总裁都这样了，她还下落不明，我就忍不住……”

薇妮也难过，只是忍着没表现出来。看他这么难受不好再骂什么，抽出几张纸巾塞给他。

“擦擦你那张脸，再憋不住的话就待在外面，别进去丢人现眼。”

张安乖乖点头，自己给自己擦眼泪。薇妮则马上回到病房，问顾鸿尼感觉怎么样。

他的麻药褪去，神志已经恢复清醒，医生嘱咐要多补充蛋白，护士正在喂他吃没加盐的鸡蛋羹。

二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正常人早就饿得受不了，可他才吃几口就没了胃口，摆摆手看向窗户，淡淡地说：

“死不了。”

“集团员工都很关心您的身体。”

“只是身体么？”

当然也关心他还能不能回去工作，不能的话会让谁接替他的职位。

这些薇妮都没说，只转告了董事会对他的祝福。

顾鸿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让他们出去，自己要休息。

薇妮退出病房，单独问管家。

“顾鱼有消息了吗？”

管家苦笑，“当天你们也在场，具体什么情况都看见了。她是跟飞行器一起消失的，政府部门出动雷达和卫星来寻找那台飞行器，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凭我们的人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薇妮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从个人角度出发，她是真切希望213能回到她本该拥有的生活里去，发挥能力，成为想成为的人。

但是从集团利益看，只有顾鸿尼感情稳定，集团才会稳定。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只能听天由命，包括顾鸿尼。

能不能活，爱人会不会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一周后，顾鸿尼接受了第二次手术。

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第六次……

他健康雄伟的身躯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到了第二个月，也就是程梦生预计的最后一个月，已经只剩下一把骨头，窝在厚厚的病号服与被褥之间，露出苍白瘦削的脸。

管家心急如焚，仿佛又经历了一次当年送走顾父的情形。不同的是，顾父走的时候已经是老年，他却才二十多岁。

医生想尽办法维持他的身体健康，管家也尽量不让外界任何事影响到他。但是有天突然发生了一件事，他得知以后遍体发寒，有种冥冥中注定的命运感。

之后的午餐时间，他进去监督顾鸿尼吃饭，尽量保持平静，对方却还是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又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

“不说就别来了。”

“是……”他声音压得很低，“家里传来消息，说几天前兔子跑出去玩，丢了，阿瑞斯好几天都没正经吃过一顿饭。昨天晚上逃出围栏出去找它，过马路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小心翼翼地观察顾鸿尼的脸色，企图安慰他。

“世界上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您不要多想……”

多想？

兔子是213的，阿瑞斯是他的，阿瑞斯跑出去找兔子被撞死，不正好意味着他的坚持是飞蛾扑火么？

然而那又怎样？他这辈子做过太多自取灭亡的事，不差这一件。

顾鸿尼干涸起皮的嘴唇轻轻颤抖着，望着窗外道：“你看这天气多好，她最喜欢好风景。”

她说基地里只有黑暗和冰冷的钢铁，她喜欢柔软与美丽的东西。

在别人面前，他是只冷漠尖锐的刺猬，唯独在她面前才能打开心扉，露出柔软的肚皮。

“我让你把合同拿来，拿了吗？”他收住眼泪与悲伤，转过头问。

管家嗯了声，取出文件袋递到他手上，里面是当初随213一同被送来的合同，里面注明了他提供价值一百亿的金属，异世界政府则将213的使用权全部转让给他。

两方之间不存在共同的法律，合同自然也不具备法律效应，看起来有点可笑。

但里面还写了一点：如果任意一方违约，另一方则可以将他们联系的方式向全世界公布。

通往高科技异世界的路……

对于已经发展到饱和状态的D星来说，这意味着新航海时代的开始。

这是让他们把213还回来的唯一办法。

他们不仁，他便不义。

这天晚上，GU集团大厦外墙壁上挂着的巨大液晶屏幕，突然不再像以前那样播放集团宣传视频，而是显示出一串奇怪的数字——0913。

媒体们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四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向集团内部员工打听，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也不知道，这是顾鸿尼一个人的意思。

很快这串数字就不仅是出现在大厦的墙壁上，它还登上了报纸、网站、娱乐新闻，所有人都在好奇，首富为什么要发布这些数字。

顾鸿尼收到了不计其数的采访邀请，全都拒绝了。外界议论纷纷时，他躺在病床上，沉默地看着电视屏幕。

0913．

9月13号，这是他与对方签约的日期。如果对方能看到它们，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很快，距离程梦生预计的日期只剩下两周了。

医疗团队更加频繁地检查他的身体，不肯错过任何一点变化。

管家也时不时就询问顾鸿尼，手术之后的感觉有没有比之前变好。

他本人浑不在意，只按时吃药打针进手术室，甚至没问过医生哪怕一句，自己到底会不会死。

手术后的身体变得很虚弱，他睡眠时间增加，但是每次只要一醒来，视线必然第一时间移向房门，显然是在等待谁。

目睹一切的管家无比怜惜，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不停祈求——大少爷早日康复，213赶紧回来，千万不要再发生什么变故。

又一周过去了，顾司隐伤势恢复，提出想亲眼见见顾鸿尼。

经历过之前的事，谁也不敢轻易让两人相见，顾司隐之所以没被送进监狱，也主要是因为顾鸿尼自顾不暇，并不是已经原谅他。

管家转达了这个消息，顾鸿尼一口就回绝了。然而顾司隐很执着，隔天就联系上薇妮，让她当自己的传话筒，亲自到医院来，将想说的话告诉他。

“他说他已经知道你的病情，相信你婚礼当天说得话是真的，对于那天发生的事他感到抱歉。但是集团不能没有领导者，既然你已经无法胜任，希望你在这两天跟他办理交接。”

顾司隐苍白的脸上勾起讥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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