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女治女（1/2）
夜里, 一个炸雷近在咫尺，把还差一点睡着的叶欣桐惊醒, 哆嗦了两下，心有余悸，索性从柔软被窝中坐起, 掀开床帐轻纱。
“青柳, 备水。”
话音刚落不久，值班守夜的青柳与另一位守夜小宫女推门而入，绕过绣有秋海棠的屏风，对华床方向整齐地屈膝福了一礼。
小宫女手中端着一壶热水。
这水是彻夜一直保温的，自从竹林回来后，太后娘娘起夜次数明显增加，夜里房中也要备上一盏灯才能睡着。
青柳倒一杯温热的水递上, 轻声提醒道：“太后娘娘, 请。”
叶欣桐把青瓷杯接过来, 细白的玉手抚摸了细腻的瓷璧，细问了时辰, 让青柳在屋内多加一个灯笼, 喝了几口温白开, 胃腹部生起暖意。
她把俩宫女再次撵了出去。
尽管内心有些惧怕雷雨夜，她还是不喜有陌生人侵入她的私人领域。
叶欣彤重新躺下，脑中不断重复背诵计算机代码, 呼吸渐渐平缓, 模糊了意识, 灵魂进入混沌领域，她观察了一小会太监宫女侍卫暗卫后，才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现代。
正巧现代的她也刚午睡，两界都未醒，于是在空间中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现界时间流速慢两倍多，人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很奇怪，像是电视剧调慢了速度，叶欣桐看得很想调快进至正常二倍速。
可惜不行。
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略过两个站得笔直的青年警卫，发现医治她的专家组正在不远的办公室开个集体小会，叶欣桐光明正大偷听。
“……增强Ct结果出来了，与前日的普通ct做对比，这次可以确认叶欣桐身体内部的癌细胞确实已经扩散至肺、肝、胃、胆等，心脏这一区域确定，唯有选择保守治疗……”
这与叶欣桐猜测有部分重合，但作为身体的主人，最有独家发言权。
或许只是心理原因，或许是住院的原因。
她确实觉得自己身体在一点点病愈，比如气色，比如胃痛等方面，之前的不适在一点点减弱，这说明红颜真的是有用的。
但叶欣桐不敢完全肯定，也不能贸然让医生做前后对比，只能一点点小心求证。
根据她自己理解，有个大胆猜测。
把肿瘤跟蛇中毒类比，癌细胞个性是恶意再生的，且再生传播速度很快，红颜让她身体有自愈能力，但一边治愈一边恶化。
对于能否祛除体内癌细胞，在于红颜给予的自愈能力，与癌细胞治愈能力相比。
以上猜测都对叶欣桐肯定有利。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最怕这个猜测有假，所以“努力学医”是必要的，利用规则减慢在现代生存时间，也是一个必要的事情，同时求证猜测。
叶欣桐继续偷听。
医生们接下来讨论的是确认关于她所患疾病的一系列治疗手段。
主要是放疗与化疗。
“放疗指用放射先照射杀死癌细胞，消除肿瘤延长患者生存期，化疗则是全身控制微小癌细胞，两者联合使用，都是伤敌一百损己八十的以毒攻毒事件，前者化疗后遗症最严重。”
期间需清淡饮食，精神与睡眠能提高身体免疫力与抵抗力，需大量饮水预防肾脏再损害，补充维生素和叶酸、保持肢体温热等等。
一笔一画，一点一滴。
惜命的叶欣桐默默记在心中。
正想着，听到有人叫她。
**
但听病房中——
“叶欣桐，叶欣桐，叶欣桐。”
一个白衣年轻护士浓眉拧成一团麻花，不耐地叫些病床上的“犯罪嫌疑人”，眼底可能有她自己装作不知的羡慕。
这位谭护士另外一位新派来年轻护士，与周姐俩人轮班制，可能由于“嫉恶如仇”，也可能是厌恶她身为罪犯收到的优待，或者还有其他原因，总之对她态度不感冒。
叶欣桐慢慢睁开眼。
小窗户照进来的阳光让她有一点不适应，生理性地眨了两下眼睛，浓黑的睫毛像俩长长卷卷的扑扇，也跟着闪了两下。
谭护士不由因此有几秒钟的愣神，条件反射从医用小车上取医用红具，在进行血糖、温度、血压等一系列日常测试。
足够专业。
但对于是否把测试结果甚至于数据主动告诉病患，却选择了否。
叶欣桐却很需要这些数据，礼貌而疏离地询问她。
谭护士先是不耐烦地说，“正常正常”，叶欣桐又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最终还是得到她极度不耐烦的具体数据。
以及详细解释。
一番下来，叶欣桐对谭护士暂时小有改观。
有点闷骚，但个性很直。
不介意与她交个普通朋友。
假原因——谭护士虽面貌平平，但生得一对很漂亮的丹凤眼，叶欣桐尤其喜欢比不过她的美人，闲暇时间可以洗眼睛。
真原因——交好照顾她的护士，于叶欣桐有绝对利益，她是纯利己主义者。
叶欣桐笑得更好看更乖巧了。
“谢谢。”
“不用谢。”
谭护士怪声怪气回应，却在那对黑曜石般的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她。
耳朵尖发烫。
叶欣桐的笑容竟有那么一点自得的味道，当她把自己个性隐藏，她想要讨好一个并不真坏的单纯女人，简直不能太容易。
咚咚咚——
病房门被敲响。
谭护士立即调整脸上表情。
她警告地看了叶欣桐一眼，恢复成一副精英护理护士的模样。
几位制服警察过来，他们的目的是通知叶欣桐这个案件已立案通过，等她身体好了以后，届时会公开公正公平开庭处理。
意思是可以等到她死。
叶欣桐之前倒是愿意延迟，有了生的希望却巴不得明天审案。
越早立案，她保外就医的可能性越高，在外住院或修养的时间可能性越长，万一遇到为国做事效力机会减刑，更不能错过。
且此事再艰难，那也是她无法逃避的。
而时间拖得得越久，当网络热度渐渐退却后，等陶宁宁家有喘息机会后，瘦死的骆驼也有一堆说不清的关系作祟，到时候开庭不一定对她有利。
不由问道：
“警官，可以不延迟开庭吗？我想一切事情都有始有终。”
一位青年警察，条件反射朝窗外望去，那里正立着没有进门的展鹏程。
叶欣桐跟着抬眸望过去，那个男人很聪明，让她看不到外面的场景。
若不是展鹏程那夜已经擦边参与这个案件，她真不想让任何熟人看见自己如今狼狈落魄的模样，因此也拒绝了很多人的探监。
展鹏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纠结，那场青涩初恋多年来他自认为早已走出，却总是做一些容易让人误解的动作。
他知道叶欣桐很爱美，有些小虚荣。
可此时此刻，展鹏程有些看不懂她了。
于是他单手拎着厚厚的一袋书，推门而入，目光直直地看向她，眸色深邃，带有侵略之意，试图把她看一寸一点地清楚。
叶欣桐动了动嘴唇。
话未出口。
屋内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静静看着这一电视剧偶像剧的情节，脑中甚至能够脑补出一堆的言情偶像剧经典套路。
叶欣桐并不像自以为那样坦然。
在这一刻，两者之间的不对等关系，还是让她心有点疼。
只有一点。
展鹏程不知道他可以说什么，长腿往前迈了两步，目光从她因紧张不停起伏的胸前移开，把一叠书籍放到床头柜上。
“你要的书。”
声音低沉。
叶欣桐一侧头，便看见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谢谢。”
干巴巴的。
“审判的事，不用担心。”展鹏程简短扔下一句，转身离开。
如那个夏季一样的修长背影。
叶欣桐不再提“谢谢”二字，把这些个恩情埋在心里。
**
警察寻例走后，王医生领着一堆肿瘤科医生过来参与叶欣桐的首次化疗。
她所住的病房，除去偏僻了点，失去自由，其他跟普通住院没区别不大，更宽敞，绝大部分的医生和护士对她得态度也很好。
不歧视。
唯有同楼层病友很不友好。
“叶欣桐，感觉怎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几日吃饭排便正常吗？”王医生进来即巴拉巴拉一大堆，热心亲切得很。
比寻常遇见的医生更甚。
因为他知叶欣桐是犯罪嫌疑人，但她得了要命绝症，要是心情不好可能直接升天，造成更严重的舆论影响，而且她的案件争议很。
“谢谢王医生。”
叶欣桐对救命医生感激道。
她的身体比刚进院的时候是真的感觉好了一些，苍白脸色也好了一些，把一系列专业非专业的身体问题问完后，便看了一眼身边的谭护士。
谭护士身体都僵了。
她可是最好面子的精英护士，可不能载到这个罪犯手里。
叶欣桐小得意在瞥她一眼，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周姐人很好，谭妹妹——也很高，谢谢医生护士们对我的照顾。”
谭护士*妹妹：……
王医生干笑两声，很直男地讲道：“你看上去可比小谭年轻多了。”
比叶欣桐小两岁的谭护士，听到这个打趣，面上笑容差点没维持住，暗地里横了叶欣桐一眼。
有情商的医生们笑着打哈哈。
叶欣桐很无辜，她真不知道王医生这么直男，如此没有情商。
轻松笑过以后，王主任再次确认一下叶欣桐曾经服用过的药物。
叶欣桐像是突然想起一下，猛得啊了一声。
“王医生，我外婆是一位乡下的中医，去世前留下祖传的百草救心丸，据说能包治百病，解除万毒，只有三颗，大约两天前我才想起，于是把它们全都吞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中毒？”
王主任摇头不赞同道：
“这世间哪有什么速效救心丸，吃过期保养品更不行。”
古医流传几千年，却一直不被国际上承认，而疗效有时候确实不如西医来的明白，所以现在成了信则有之不信则无。
叶欣桐受教地点点头，脑中却在想秘药“红颜”，默默咽了咽口水，这真是一点都不科学，若是学会那可是大杀器。
王主任他们因这个速效救心丸，又相互间讨论一番，主要讨论叶欣桐晕倒，与这救心丸是否有什么关联，会不会是因它？
最后——
“叶欣桐，现在帮你进行第一次静脉注射化疗，到时候有什么感觉直接告诉周姐与小谭，小谭，你们也多多留意一些。”
叶欣桐深呼吸三口气。
她看别人打针没问题，那刀砍人石头砸人也干过，但与怕打针一点都不矛盾。
“来吧！”
一副送死模样。
化疗操作程序很简单——静脉注射，看上去不过是日常输液而已
但在化疗之前，第一针是周护士帮忙打止吐针，比她家10岁闺女还白还嫩的皮肤，真的有一点下不去手，打在叶欣桐身上比打自己还疼。
叶欣桐既不会哭闹，也不会有什么呜嘤的抽泣声，只是扯着周护士的手臂紧闭眼睛不敢看。
可正是这再正常不过闭眼故作坚强神情，落在医生、护士、警察啊什么眼中，总觉得他们在联合死刑一个小姑娘似的。
一个个神情复杂。
周护士倒是习惯了，控制住自己想要伸手揉叶欣桐头的冲动，内心默叹一口长气，改明还是换用滞留针，免得自己心受不住。
谭护士有点懵：
……说好的断根女杀手呢？！
**
针终于扎完了。
光洁白嫩的额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一对漂亮的眼眸湿漉漉的，有点红了。这时候怕是她提出什么，尤其是母性泛滥的周护士，绝对有想满足她一切需求的冲动。
明白什么是“祸国女妖精”。
但叶欣桐并未提出什么不合理要求，粉唇因刚才打针而咬出了一抹红色，一开一合间，吐出“谢谢”二字，却像是那小锤子在某些人心中，轻轻敲打了两下。
谭护士一直在与自己坚持的“讨厌”作斗争，强迫自己把这一切归结狐狸精手段，仿佛刚才用力回握的人不是她。
化疗用药过程是需要有间隔的，具体程序得看叶欣桐对药物的反应而定。
因很多病患在化疗中出现恐怖的排斥反应，甚至因此而失去生命，所以这个过程有一位主治医生在附近办公室坐镇。
主全程监督。
王主任领着剩下的一群白大褂呼啦啦走了。
药物输到一半，叶欣桐除去胃部略有不适以外，初次化疗正常。
也无剧烈掉发什么的现象。
化疗期间，周护士跟哄自家小闺女一样，还特意给她熬了有抗癌补血作用的银耳红枣粥，软软烂烂，比那医院的流质午餐可好喝的多。
在她眼中，叶欣桐就是一个因痛失亲人走入歧途的可怜坚强女生，失去自由与面对死亡也坦然不哭不怨，多漂亮多乖巧的一个闺女。
同身为母亲，她反而对叶母恨铁不成钢，竟能狠心抛下闺女。
叶欣桐一向最难割舍亲情，眼框不由红，扯着护士姐袖子作小撒娇道：“周姐，你真漂亮温柔，好想把你娶回家。”
俏皮话。
周护士被她直球逗得乐呵呵。
谭护士却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她正想反驳周姐不会有29岁的老闺女，却被周护士一眼瞪回去，只能委委屈屈坐到一边，继续看她俩亲昵来亲昵去。
***
化疗中的叶欣桐，并未出现其他明显异常反应，除去胃部有些许不适。
她把注意力转移到床头柜上面，最上面三本是厚厚的经典系列书籍——《上下五千年》，里面从奴隶社会讲到社会主义社会。
纤细手指在书页中摩擦翻页，叶欣桐很快在历史河流中找到属于夏朝的部分。
夏朝是由□□皇帝顾先照建立的，他一生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叶欣桐死去的便宜老公是□□的嫡长子，夏高祖名叫顾檀君。
史书上有写高祖最后一任继后叶氏貌美贤淑，高祖死后，便宜儿子顾鑫杰上位，后因病退位宁王顾檀霄，在顾檀霄在位约莫半年时间后，因病去世，享年仅19岁。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叶欣桐死后未葬于皇陵，按照古今地理位置换算，她藏于A市灵郊，距离璧山镇有三里地左右。
也就是叶欣桐所在城市，甚至是她出生之地，不知当中是否有其他联系。
那墓至今未被盗，被称作娘娘庙。
因涉及古墓保护法，也并未被考古学家们挖开，保留完整，也是A市有历史文化风情的古迹之一，其实没多大名气。
叶欣桐有种想要去盗墓的冲动，不知那夏朝皇陵下埋的尸骨，还原真面目，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亦或是已消失在传越悖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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