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2）

039 能耐

“你爹娘给你起名叫‘狗剩’, 不是因为他们看轻你, 这是他们盼着你将来能够抗风霜、好养活，将来自会有出息。”安若告诉梅念四。

时下好多父母给儿女起乳名, 大多起个烂贱上不了台面的，是怕名儿起得太娇贵了养不活。梅念四自幼在乐坊长大，体会不到父母给自己起这个名字的用意, 难免自轻自贱, 觉得自己可有可无。安若此刻却点醒了他：“想必你爹娘也盼着你长大以后，也经得起摔打, 经得起病痛……”

安若平素巧舌如簧，她愿意诚挚的时候，这话便听着诚挚无比, 梅念四再度抬起眼的时候，眼里已经有了光彩。

“经得起摔打呀……”

他都已经熬到这份儿上, 还有什么熬不住的。

安若托腮, 凝神想着：“可这毕竟是小名，你总不能真的叫‘梅狗剩’吧！”

梅念四望着安若, 低声道：“那么……请娘子赐名！”

安若连连摇手：“赐名谈不上，但你若真喜欢, 我想你可以叫……博衍。”

安若还未来得及解释，旁边乐十六已经鼓掌道：“好名字！‘音乐博衍无终极兮’①, 梅兄弟, 娘子给你想的这个名字, 还真的挺有些意思。博衍, 音乐博衍，乐声广博，胸怀疏衍，的确是个适合你的好名字。”须发皆白的乐十六瞅瞅安若，就因为这个两个字，他再次对这小娘子刮目相看。

听见乐十六这么解释，梅念四，又或是该叫他梅博衍，赶紧向安若躬身致意，感谢安若为他起名。安若也不客气，笑着受了，对梅念四说：“我对你本人的期盼，也全在这两个字里。我还是那句话：我看中的人不会有错，但也盼着你，不会让我失望。”

梅念四躬身称是，却微蹙了眉头：他自幼服药，一身是病，娇弱不堪，在这岛上，他一向被认为是比乐十六还要无用的一个，除了有些细巧的活计，旁人不会来找他。他又能做什么，才会让安若“不失望”呢？

“你识字么？”安若盯着梅念四。

梅念四点点头，说：“我在乐坊里学过。”歌伶要学各种时新的曲调与歌词，有时在宴席上还要把文人雅士当场写的词立即谱成曲调唱出来，没有一点儿文字功底与修养是做不到的。

“你知道岛上哪些人识字吗？”安若紧追着又问了一句。

“我知道！”梅念四立即转脸，望着远处，从杜骁开始：“杜大哥，崔三哥……”这样一个个地数下去，最后数到少年们，“李景田与贝志远都是大家子弟，识文断字。马宁不识，米乐与伍良原本应当是会一点儿，上岛之后又跟杜大哥学过几天，认字认得许是还不太精，但是看个信写个家书，应该还是没问题。”

安若立即赞他：“这就是能耐！”

梅念四听了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安若考校他的本事：自己读书认字固然算是一件本事，可是平日里观察入微，观察到了又能记住，待到要用的时候便如数家珍——这便是安若看中的能耐。

“在这岛上，不是只有靠着一身蛮力才能活得好。更多的时候，咱们需要这里，和这里。”安若伸指点点太阳穴，接着又伸手按按心口。

梅念四一下便懂了，低下头道：“博衍谨记娘子的教诲，万事皆请娘子吩咐。”

安若笑着摇手道：“你寻常时候还是得听你们杜老大的，我不过能给你指点指点罢了。只不过，你若愿帮我，我自然对你有所回报。我会让你这辈子绝不后悔，选择了跟我。”

梅念四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学着安若的样子，伸手捂着心口，慢慢朝安若躬身行礼，看着像是要许下他这辈子最紧要的承诺似的。

*

第二日，安若带着几个少年晨练的时候，梅念四也一样来了。安若奇道：“咦，不是跟你说了，隔一日来一次就行。你现在身子骨还弱，要是一下子练伤了，反而不美。”

她这话说得真有点儿像关照自家小媳妇儿，梅念四便脸红了红，惹来一群少年纷纷侧目，安若却一点儿也不在乎，只管关切梅念四。

梅念四当即对安若摇摇头：“即便不能跑不能跳，过来和大家在一处也是好的。再者我在这边吊吊嗓子，不会吵到其余兄弟们。”他在乐坊的时候，每日练功不辍，身体尚好，相反到了这岛上，不敢轻易早起吊嗓子，那身子骨反而弱下去，也不晓得是不是这个缘故。再加上他昨日唱了几遍《破阵乐》，胸腔里的郁闷仿佛有松动似的，索性过来这边海滩上再练练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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