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03
徐长卿醒来时，蜡烛已经将近燃尽了，但并不妨碍他马上找到自己的佩剑。
有重物在撞击窟室的门。
徐长卿翻身跃起，一瞬间便来到门前，他伸手按在门栓上，压低声说：“是谁。”
从门缝里传来的是程长老又急又短的一句命令：“不要开门。”
徐长卿站在门前半丈处，拔出了剑。
与此同时，随着一声闷哼，一个沾血的剑尖刺穿了门板，又迅速地抽离，留下及腰高度的一线洞孔，以及逐渐浓厚的血腥味。
程长老受伤了。
徐长卿可以想象到门外的情况：程长老逃跑到窟室门前，被持剑人一剑洞穿，然后他捂着伤口滑倒在地上，却只能在指缝间感受血液与生命一同流逝。
但徐长卿没有开门，他提剑站在门前，呼吸放缓，仿佛自己不过是一具石雕。
约莫过了半刻的时间，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茯苓隔着门尖叫道：“天呐，师傅！徐长卿你在不在！快开门啊！师傅受伤了！药都在里面！你快开门啊！”
作为回答，徐长卿挽剑，瞄准那个沾血的门洞一刺到底，直到茯苓的叫声转变为惨叫。
徐长卿抬起门栓，拉开门。
门外躺着程长老，茯苓靠在石壁上，蜷缩着如同一粒虾米。
茯苓嘴唇紫黑，嘴角流涎，捂着腹部的手肿得发紫：“你居然在剑上淬毒？！”
徐长卿一剑划开他的喉咙，茯苓嘴巴一张一合后干脆地断了气。徐长卿扔下剑，蹲下检查程长老的伤势。
程长老尽管昏迷了，手还是本能地捂紧了腹部正面的伤口，而洞穿的背部伤口因体重压在地上，竟奇迹般地保住了一条命。
确认没有刺中内脏后，徐长卿拿起一瓶药粉撒在伤口上，随后隔着布料用力按压伤口。
程长老痛醒，他一把抓住徐长卿：“你开了门？”
徐长卿单手解开衣带替程长老包扎：“我杀了茯苓。”
程长老忍痛：“你知道那蒙面人是他？”
徐长卿说：“只有一半把握。”只有他们同门三人佩剑是相仿的，而程叁是程长老亲侄子，大概不会有下毒手的心，他凭借的也不过是那瞬间瞥见的剑尖，“随师傅责罚。”
以他的微末功夫，想与有备而来的茯苓搏斗，纯属痴人说梦话。他能使且敢使的，全是那些不入流的狠辣行径。
程长老躺在地上，从牙缝中挤出话语：“不，你去取我的行囊，然后去救教主。”
徐长卿手上动作一滞。
程长老借着昏暗的烛光打量徐长卿，徐长卿面无表情，只是继续往他的腰上缠紧布带。
程长老说：“在仪式进行前，有一批闲散门派的宾客借酒闹事，奇怪的是我们的人居然没能平息骚动，随后我被右护法请入室内，他告诉我教主突然昏迷不醒。我为教主把脉后发现，教主武功尽失，与常人无异。于是我折返此处，想取药箱替教主治疗，却在院子内遭到刺杀。”
程长老痛得几乎再次昏过去，但他还是竭尽所能地将情况转述给徐长卿：“既然连我养了四年的茯苓都能对我下手，那么教主身边已经不安全了，无人知道是谁毒害教主的，你是我最出色的弟子，只能由你代替我去为教主解毒。”
徐长卿说：“圣教能人辈出，教主不会有太大安危，现在需要担心的是师傅你。”
程长老咬牙：“蠢材！连蔡姑娘都失踪了！若是教主出了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快去！”
徐长卿不为所动。
程长老长叹一声：“徐长卿，你不是一直肖想教主吗。”
“这是你唯一接近教主的机会。我调教你多年，知你能做到何等地步，以及能为了目的放弃什么。你为了求爱能连命都不要，又何必在这里，守着个老头子。”
“在这个时候，我也只能信你。你在我生死不明时，都能沉住气不开门，且毒杀茯苓。那么无论拦住你的是哪个叛徒，你都能抽得出剑。”
徐长卿扯出一个笑容：“师傅在骂我是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吗？”
程长老说：“我现在要的就是你这份狠心，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逐你出师门，去罢。”
“得师傅这一句，我就放心了，”徐长卿将金创药及烧红的缝针放在程长老身侧：“既然伤口止血了，弟子去去便回。”
04
徐长卿将程长老搬入窟室后离开。
他模仿茯苓，将自己的头脸蒙起来，带着程长老指示的几味药，以及用惯的武器便朝外走去。
情况的惨烈远超他的想象。
那些换上新衣、逢人便说几句吉祥话的教众都不见了，暮色沉沉之中，偌大的圣教仿佛变成了一座死城，连几日前徐长卿使了大力气去擦洗的檐角兽都沾上了血污。不远处，有几个与他一样普通教众衣着却蒙面的人，正在对面的小院里翻找东西。他们看见徐长卿后，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像是把他与茯苓混淆了。
战斗已经结束了，现在是胜利者的扫荡时间。
那一天教主折花的树下，只余下倒在血泊中的人。
徐长卿只觉汗毛倒竖，快步朝主院走去。
主院的外墙上，还贴满各种大红色的喜庆剪纸及绸布装饰，大清早时留下的鞭炮纸花都还没有被扫走，却已经没有丝毫热闹的气氛了。十几个蒙面人分散在主院附近，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谈，只是有条不紊地往墙上堆放干草柴捆，将那囍字衬得分外渗人。
徐长卿心中确认了主院内一定有重要人物被困，便混在蒙面人当中进了主院。
新打的桌椅东倒西歪，本来放在桌上供人取用的水果面点被践踏得甜烂，与地上的人体一样遭到弃置。徐长卿无暇顾及他人生死，只想尽早找到教主。
徐长卿刚踏入西厢房，只觉颈上一冷，求生的本能令他喊叫出声：“好汉饶命啊！”
冰冷的剑刃贴在他的后颈处，一个冷冽的声音在徐长卿背后说道：“跪下。”
徐长卿感觉自己脖子破皮了，急急地喊了一句：“左护法大人请高抬贵手，我是奉程长老的命令来救人的！”
那人走到徐长卿面前：“跪着，手举起来，抬头说话。”
徐长卿方抬起头，只觉脸上一凉，尚未反应过来，蒙面的面巾已经变成两截，落在地上。
江湖曾有传闻，魔教左护法的剑快如无影，曾有铁血盟的喽啰梦到死在左护法剑下的好友，因为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斩杀，而徘徊人间，不入轮回。
左护法居高临下地笑了：“我记得你，老程门下的‘左右手’。”
左护法未及弱冠，身量体格尚有几分少年人的味道，而且他肌肤白`皙，眉清目秀，虽与教主气质不同，亦称得上是个美男子。
但徐长卿不可能对左护法产生任何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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