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枫山庵里逢旧人（1/2）
宝娘的嘴角逐渐垮下, 她静着不曾说话, 徐嘉勉却是起身跳起来够到最低的哪一处桂花, 他手间捧着一小抔桂花递到宝娘眼前，笑道：“这个更香。”
宝娘瞧着，道：“太香了, 鼻子会掉的。”
徐嘉勉立时笑出声来，道：“都是阿婆拿来哄小孩儿的，我都不信。”
宝娘划了些到自己掌心来, 道：“才不是呢，这是实话。”
徐嘉勉也不再反驳，只继续跳着往树上去摘桂花, 宝娘坐在边上瞧，倏地道：“阿勉，咱们过去罢,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掌心里的橘红，指尖不停得拨动着，她声儿小的只叫徐嘉勉与自己听得见, “不然说你人就更多了。”
徐嘉勉不再往上头蹿, 高举的手也缓缓放下，他瞧着宝娘，很缓得点了下头，道：“嗯, 咱们去罢。”
……
次日一早, 宝娘省过卫懿礼, 却不曾如前些日一般直接离了，卫懿礼问道：“怎的了？”
宝娘略显犹豫，她道：“有些事儿，想向您请教。”
卫懿礼未立即回她，过了片刻才溢出一声笑来，道：“倒是难得见你主动向我问事情，”她起身往里间走去，“进来罢。”
宝娘即跟在后头入内，待二人都坐下，屋里伺候的下人皆走了，她方道：“前几日阿勉去看安郎，他才寻了个地方坐下，便有丫鬟叫他腾位置，每换个地方，便有人来与他说一样的话，却不见三婶婶训斥，”宝娘抬眼看她，“不过是个座，怎的还坐不得阿勉了，我从前听您教诲，道是下人得听主子的话，凡有违背的，都该叫她重学规矩，何故这些奴仆不曾叫三婶婶训斥呢？”
卫懿礼手间捧着一盏香茗，慢悠悠得品着，良久才道：“原该如此。”
宝娘直直得看着她，道：“我不大明白。”
卫懿礼摇了摇头，道：“你明白的，”她盯着宝娘静看了一瞬，“你不会不明白。”
宝娘噤口不言，只鼻息略重，卫懿礼见状道：“不必有甚么不服气的，纵使你真不清楚，往后也会明白。尤其是等你以后嫁了人，若有个庶长子，便更清楚这里头的对错，轻重了。”
屋里静了片刻，宝娘站起身来，道是要退，卫懿礼眉心微紧，她将茶盏搁下，问道：“你没有旁的要与我说了？”
宝娘瞧着她道：“孙女无话，”她稍顿了下“可说了。”
卫懿礼阖上眼，静了静心，却说不出话来，只向着宝娘摆了摆手。
……
宝娘出了卫懿礼的屋子，却未直接离去，她绕了些路，转到了书房窗前，徐嘉勉正在里头念书。男童的声并不怎么清脆，软软糯糯的，但声很响，每一字都念得很清晰，宝娘即站在窗下听他这般读着，不由得也跟着念起：“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动天地，笔参造化……”
桂花这会儿仍被风吹着四落，或是橘色或是白色，飘飘荡荡的，或往地上去又或是过了窗格落在书案上。而窗下，窗里的两个孩童却无一在意，只静静得念着书，一字一句，朗朗悦耳。
“……惟君侯图之。”徐嘉勉念完最后一句，猛地从窗后头探出头来，他瞧着宝娘笑，叫道：“阿姊。”
宝娘也对着他笑，她往四周瞧了瞧，倏地往后退了一步，向着徐嘉勉招手，道：“从这儿跳出来罢。”
徐嘉勉不解得问道：“为何？”
宝娘道：“逃学呀，谁人逃学是自门里出来的，自然要跳窗了，快些。”
徐嘉勉一愣，随即笑道：“若是阿功晓得，回头责问我，怎的好？”话这般说着，他动作却不曾停，直接窗推开，不顾小厮与书童阻拦，手往窗台一撑，即翻出了窗子。
宝娘笑着鼓掌，道：“你这动作可做的漂亮，一瞧便知平日里没有少干，”她扭头往卫懿礼屋子那处瞧了眼，“咱们快些走，可莫要叫阿婆听着动静，过来抓人。”
徐嘉勉应了声好，二人即叫宝娘的几个丫鬟打掩护，自后门那儿溜了出去。
俩人才至角门，便见门外停了辆马车，有小厮站在车前，预备着扶里头的人出来。
徐嘉勉瞧着心头一跳，他拽了拽宝娘的衣角，道：“莫不是阿公回来了？”
宝娘打量着那小厮，随即笑道：“才没那么早呢，”她上前数步，躲在门后头，只探出头来，娇声唤道：“阿兄。”
徐嘉暾闻声一愣，他立即将车帘子掀起，即见宝娘与徐嘉勉站在门后头，冲着自己笑，他看了眼徐嘉勉，又转瞧回宝娘，问道：“你二人这是？”
宝娘笑道：“我预备和阿勉一块儿去顽，阿兄，你陪着我俩吗？”
徐嘉暾见她们边上并无长辈，遂皱了皱眉，问道：“可有与长辈说过？”
宝娘点了点首，道：“这不是与你说了嘛。”
徐嘉暾无奈得摇了摇首，失笑道：“上来罢。”
宝娘立即笑了声，牵着徐嘉勉一块儿上了马车去。
车子行出小段路，徐嘉暾向宝娘问道：“要去哪儿？”
宝娘将车帘子掀开一角，往四处瞧了瞧，看见远处与天相接的地方有一处火红，即道：“咱们去郊外罢，我要赏枫景。”
徐嘉暾闻言也往外瞧了眼，他道：“那儿可有些远。”
宝娘道：“这会儿还早，离着用午膳还有许久呢，顶天不过半个时辰。”
徐嘉暾闻言，即向车把式吩咐道：“去丫髻山罢，”他又扭头看向宝娘，“你一会儿不会爬不动罢？”
宝娘笑嘻嘻得回道：“不怕，这不有你背着我吗？”
徐嘉暾笑道：“小丫头。”
他又瞧向徐嘉勉，后者见他看来，忙道：“我不用阿兄背。”
徐嘉暾道：“我也没想过背你。”宝娘在边上听着直乐，拿帕掩着嘴，却总笑出声来。
……
丫髻山非是甚么高山，不过一个山丘，于宝娘与徐嘉勉来说，却还是极高的地方了，徐嘉暾到底年长力重，要比二人好些。
不过三人也未急着登顶，慢慢悠悠的晃着，尤属宝娘，每瞧着甚么花丛，必要叫丫鬟摘来一朵，给她簪上，她再笑着给兄弟瞧，总要问一句：“怎样？”
徐嘉勉见了，必要夸她一声美，徐嘉暾却总是回一句“爱美的小丫头”。
宝娘闻言，却总摇头晃脑的回他道：“可不止是爱美，我长得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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