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世为人（1/2）
虽然觉得景容有些奇怪, 但苍梧最后还是把他让经了小屋里。
“你家住在哪里？”苍梧给他倒上凉好的茶水, 问道。
景容一口气喝完，直接从他手里拿过茶壶, 自己又倒了一杯：“住在城里。这里离平城有多远？”
“也没有多远，只是这里路不好走。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苍梧说道。
“在船上睡着了漂过来的。”
虽然不是很理解他来这里的方式，但是听到有船, 苍梧说道：“你的船呢？陆路不好走, 进城要耗费不少时间，现在出发走到平城天就要黑了, 不一定进得去城门，如果用船走水路倒是能快不少，我或许可以用你的船把你送回去。”
景容点点头：“我也不用进城, 到城郊这个湖边上的清风山庄就成。”
两人一起去了景容上岸的地方，发现早就没有了船的影子。
苍梧：“你上岸的时候有没有把船用缆绳固定？”
景容：“……”
苍梧：“好吧, 我知道了。”
无法, 两人只能又原路返回。
景容这一路折腾到现在，太阳已经西斜了。
回到苍梧的住处, 他对景容说道：“天儿已经不早了，你今日就先在这里住一晚吧, 明日我再给送你回去。”
比起自己的处境，景容有更感兴趣的东西, 他看着苍梧忙前忙后给他收拾出一个能睡的地方来, 问道：“你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我不在这里常住, 进山采药在此歇息一晚而已。”
“那我们岂不是很有缘分？在这种地方都能遇上。对了, 我们当真没见过吗？”
“没有。”
景容似乎对苍梧产生了极大的好奇，问题一个接一个：“你进山采什么药？你是采药人还是大夫？”
“你家住哪里？也是平城吗？”
“你年岁几何？我该如何称呼你？”
“我们晚餐吃什么？你做吗？”
怕是官府查人都没有他问得清楚。
苍梧有些回答了，有些也一字不答，当晚就在景容无数个问题中度过了。
第二天一早，天儿才蒙蒙亮景容就醒了，他是被蚊虫咬醒的，这里靠山傍水，加上现在是暑夏，正是容易滋生蚊虫的地方。
等苍梧也起床，二人用过早饭，苍梧就带着景容走山间小路把他送到了大路上。
苍梧给景容指了方向：“朝那边一路往前走就能走到城门口，我不知道你那郊外的‘清风山庄’是在什么地方，你还是进城找人再问问吧。”
“你不与我同去？”景容问道。
“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我能帮忙吗？”
苍梧当然是拒绝，但是抵不住景容纠缠，最后还是带他一起去周围村子里做了一天义诊，傍晚时才一起回了城。
就此，两人就算是相识了。然后又从相识到相交。
两人相熟了之后就发现自己跟对方格外地合拍。
合拍到景容想放弃家业去跟苍梧云游，连景家的家法都没能拦住。
“你何苦，好好地做你的景家大少爷不好吗？”苍梧给他上着伤药叹气道。
景容也学着他叹气：“不好不好，在这方寸之地呆着哪有游山玩水来得自在，景家又不止我一个儿子。”
“不是游山玩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可要想想清楚了。”
“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早就想清楚了。”
离开了平城之后，两人走过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时间在流逝，路上的景色在变，不变的是路上的同伴，不知是什么原因，直到两人垂垂老矣，也从未有人说起娶妻生子的事。
直到无法再长途奔波，两人在一个小山村住了下来。
这天，趁着天气正好，苍梧在院子里把前些日子采的草药都放到架子上晒一晒，去去潮气，景容靠在内堂门框上，看着他忙来忙去，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
苍梧随口问道：“想起什么了？”
“想起你是苍梧。”景容笑道。
苍梧回头看他：“你怕是老糊涂了吧，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哈哈，当然记得。”景容看起来很开心，但是又跟往常高兴时不太一样，“原来苍梧君老了之后是这个样子。”
苍梧皱眉：“你没事吧？我叫苍梧，不叫苍梧君。老了就老了，还能是什么样子，你不也一样老了。”
景容仍旧在笑：“苍梧君老了也分外可爱。”
苍梧恼羞成怒：“你在胡说些什么？！”
景容却只顾着笑，不说话了。等笑够了，景容看了看自己枯槁的手，说道：“我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是时候回去了。”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苍梧干脆放下手中的药走到他身边，打算给他把把脉，难不成是年纪大了头脑不清醒了？
景容任由他动作，心里却有些奇怪。
他们是从星阵里到了这里，像是进到了幻境，但这个地方明显跟幻境不一样。
所谓幻境，当然就是不真实，无论被刻画得多细致逼真都有一种违和感，而这里，太过于真实了。
这几十年跟苍梧一起度过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细节，没有听说过哪个幻境能完成这么庞杂的记忆制造过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点：他和苍梧都忘了自己是谁。
幻境有两种，一种是引导人看见不存在的事物，这些事物都是幻境施术人提前就布置好的场景；另外一种是用某种方式直接影响到了中术人的思想，“所思即所见”，对中术人的思想予以诱导，让他看到由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
但是这两种幻境，无论哪种，都不会让人“忘了自己”。
所以，与其说是进了幻境，他们现在的状态，更像是在度过前世或者往生，那个星阵的作用是时间回溯或者前流。
那么要怎么摆脱这些时间回到“现在”呢？
景容也不知道，所以刚才那句“是时候回去了”就真的成了胡话。
不过也不着急，景容看着去给他配药去了的苍梧，想到汤药那奇怪的味道……当然，回去也有回去的好处。
又过了几年，两人相继去世。
外面的锣鼓声吵得景容头疼，手里刚蘸了墨的毛笔因为刚才那一瞬间的怔愣有墨水积聚到笔尖滑落到纸面，浪费了一张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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