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2）

楚青静悄悄，比任何人都冲动。她的认知宛如单线的草履虫追逐食物，缺少迂回，碰壁就撤。

从独属于她的第一段旋律诞生于草稿纸上，这条路就逆风逆水，走得艰难。她的父母希望她读综合类大学，学个热门、对女孩子未来有帮助的专业，最好是金融，这样毕业了还能到他们公司里工作——这辈子都明明白白。他们的矛盾因此剧烈演化，吵闹不休，幸好有那位歌星的青睐，而她爸刚好要借歌星朋友的东风升职。中年男人顶着肚腩刚愎自用，认定了她最终会灰溜溜地接受奚落，被残酷的现实折断腰，只能流着泪说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不听老人言。

拉锯在大学犹未止息，楚青常被禁止回家，冻结账户，忍受朋友们的游说……但这都不算碰壁。什么算壁？是从心里边蔓延开的空虚砌成的墙。缪斯不再降临，手指变得僵硬，歌声机械麻木，不起于肺腑。

这是最让楚青难受的事情。她想不明白，横冲到了死胡同，找不出别的路，差点就这么算了。幸好有和她爸一争高下的那口气吊着始终下不去，到底没这么算了。

那天她摁断了故乡亲人暴躁的来电，干脆关了机。她将车票撕成整齐的条形，放进琴盒。楚青静坐了一夜，等到薄雾未散，天蒙蒙亮，才拖着行李箱走出狼狈的站台。

她在思考，非思考出结果不可。音乐对她来说是什么？不是梦想。没有梦想那么高尚。她真的在用它取乐，寻找快乐。也像写日记，是为了记录，甚至是倾诉，向着时间，向着空气，向着纸张，甚至是向未来的自己，说此刻真心。这对楚青来说是非常私密的事，以前无人关注，是以畅快尽兴。现在它们被听了个精光，有人指手画脚，有人评头论足，楚青就开始含糊其辞，瞻前顾后。一旦这样，束手束脚，她就写不出东西来了。

真的很奇怪。歌发出来，不就是让人听的吗？听了之后发表听法，不也天经地义吗？她如果真的不喜欢别人评论，那也可以不发表，只放给自己听。但是这样又似乎缺少了什么环节，让歌曲黯然。所以到底要怎么样？怎么样才对？怎么这样子又当又立的？

她一时半会没有想明白。

何况现在市场低迷，前景恍惚，热度偷换了许多东西的价值，榜首听得人更加困惑，经济控制着艺术。楚青有一个朋友签约了公司，被包装，被打造，贴合当前大家喜爱的人设，连歌都是公司找人代写的，真实都不复存在。

听众们框死了国界和歌别，就像有人真诚地以不看国产片为荣，有人真的高高在上，吝惜一个眼神。后起之辈挣扎着还没冒出头，就被舆论谈及的前辈光环晃瞎了眼。许多小众音乐人的生活不得不说是拮据，穷酸的地气无可避免地浸染进歌里，传达的是水泥钢板中无声的苦闷……这些都不是楚青的期望。

她在参加《你管我唱不唱》之前已经小火了一把，因为已成某音“神曲”的打油歌《春天挖沟机》。再加上歌星的推荐，楚青荒芜的微博里粉丝竟破了万。然而她那时已经力不从心，为了赚钱，在酒吧夜唱，有时几个小时都没法休息。那一次，等她疲惫地放开话筒，就被拦下了，领班大姐眉飞色舞地暗示着，楚青才反应过来这个酒吧居然有违法服务。她当时真的快出口脏话了，勉强保持着礼貌说对不起，我没这个需要。大姐苦口婆心，说你们这些小女孩哦，就是放不下身段。你想想，你唱一个月的就才几千，一晚上就百来块，你要是想开点，一晚上几千就来了。见楚青毫不动摇，她也有点不耐烦了，说，人家点你是看得起你，就是喜欢你这幅嗓子叫起来好听，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小妹妹，做什么明星梦呢？你听姐姐一句劝啊，不然姐姐生意也不好做。人家老板长得也不赖，就是陪聊，陪聊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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