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轩窗(一)(1/2)
入冬以后,天黑的一日比一日早。
庭妩打国子监回来,拐过穿堂后,风愈发的大了,罩在周身带着深入骨髓的凛冽。
国子监本是敏感之地,朝廷官员尚不得擅自进入,更别提宫中女眷。
偏巧她身份特殊,乃东宫太子侍读,又因太子之师秦太傅供职于此,因此皇上特许她每月有五日可入国子监听秦太傅讲学或是查阅书籍。
暴露于空气中的皮肤有些冰凉的痛感,庭妩拢起双手放在唇边呵得暖和了,这才又把斗篷的外领裹紧了些。
走到跟前,方才发现院外门廊避风处站着两人,着珊瑚色袄裙的姑娘是她的贴身丫鬟沉璧,另一人穿竹青滚蓝纹云边官袍,躬着腰,却是庭妩嫡姐丽妃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梁公公。
庭妩两手交扣行了个礼,语气熟稔:“外头冷,公公怎么不去里屋候着?”
梁公公行回礼,恭敬道:“折煞奴才了。”
“哪里的话,”庭妩笑道:“是姐姐要见我么?”
“是公子约庭姑娘揽月阁一见。”
梁公公口中的公子是庭妩的长兄庭觅,他是一名乐师,时常进宫给后妃们弹弹小曲解闷,或是陪皇上切磋技艺,长此以往,已有好几个年头了。
除去这位和丽妃,庭妩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庭跃,比庭觅年少几岁,承父业,在兵部任职。
庭觅虽在皇宫中进出自如,但他针对的群体是后妃,若是要到东宫,行动多有不便,只能托梁公公前去带个话儿。
庭妩听罢,将一直挟在腋下的两本书册递给沉璧,嘱咐两句后欲同梁公公一道离去。
沉璧面有难色,犹豫道:“怕是不成,殿下召您戌时(晚上7点至九点)去当值。”
庭妩沉吟道:“无妨,还有一个时辰(两小时),我去去就回。”
自始至终,梁公公都安静得候在一旁,没有过多的言语,仿若不似一个活人。
宫中便是这样,奴才永远比主子清楚,什么该听,什么不该说。
活得长久的人,通常是能管好自己的耳朵和舌头的人。
揽月阁听名字还以为是个什么风月之地,实则只是前朝荒废下来的冷宫。
天将黑,四周荒凉寂静,乍一靠近还有些渗得慌。
先前几次来的时候好歹有鸟雀相陪,现下天冷了,连一只乌鸦都没了。
梁公公把人带到后默默退了下去,不多时,身后有枯草被碾碎的轻响。
庭妩没有回头,只是问道:“哥哥找我有何事?”
来人正是庭妩的长兄庭觅。
他缓步踱至庭妩身侧,声音是一贯的温和轻朗:“在东宫一切都还好?”
庭妩看向他,道:“大哥放心,一切都好。”
庭觅静默片刻,又问:“上回在家中,我同你说的,你有没有跟太子讲?”
庭妩心不在焉地拨弄着一旁的枯树枝桠,没有回答。
“庭妩。”
庭觅声音拔高了些,有些恼怒:“我跟你说的话你有没有放在心上?”看见庭妩蹙起的眉尖,他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了,放缓了语调,语重心长:“你今年已经二八年华了,倘若太子有所表示便不说了,现在不清不白地待在东宫算怎么回事,日后怎么嫁人?”
“哥,”庭妩轻柔地叫了一声,说:“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爱到明知得不到,却也放不了手?”
“我当然……”庭觅下意识地开口,突然想到什么,遂住了口。
“我需要他。”
“我们庭家也需要他。”
庭妩说。
天完全黑了下来,远远地能看见宏伟壮观的皇宫点上了灯,反射的光在琉璃瓦上如水泻般闪着细碎的光芒。
风卷过,庭妩感觉到脸上有凉凉的水迹。
“哥,下雪了,回去吧。”
这场雪下的毫无预兆,不多时青石宫砖上便落了薄薄的一层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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