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两全（五）（1/2）

沉璧听完两人的对话, 被这秘密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消化, 盛连煜已步出来。

沉璧低着头, 没敢看他，直到他走远，才悄悄松了口气，赶紧进房去看庭妩。

庭妩坐在地上, 脸上的表情出奇得平静, 彷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眼下的泪痕干了, 留下斑驳的痕迹。

她虽然没有再哭, 哭嗝却一直停不下来。

沉璧见她额上都沁出汗, 拿了帕子替她去擦，甫一碰到她的肌肤，才感觉到是冰凉的。

初夏的天，她竟出了一身冷汗。

沉璧担心她身子刚养好，情绪大起大落受不住，赶紧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不知是不是方才哭得太厉害，庭妩一个喘气没上来，偏头欲呕，沉璧替她顺了顺后背，倒了杯茶递过去。

沉璧想要自家小姐保重身子, 可想了想, 人要是绝望到一定的地步, 连哭都不能，那也确实无处发泄了。

庭妩在床边坐了片刻，才颤声道：“你下去吧，我想自己静一会。”

沉璧虽然应了，出了门却没敢走，抱膝就地坐在台阶上，幸而初夏温度已不低，郊外空旷，风吹来时还带着凉沁的水汽。

她托腮看着晴朗夜空，星星细碎地点缀在天边，她看着看着，渐渐分了神。

虽然她只是个丫鬟，但庆幸的是父母健在，并且自幼在庭府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头，何况小姐也从来没有轻贱过她。

可是自从她来东宫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她头一次意识到，原来人可以坏到这种地步。

她知道小姐从骨子里就是柔弱心软的人，这半年却发生太多事故，遑论小姐，就是她这个外人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姐是她在宫里唯一能依靠的人了，希望老天能庇佑她往后顺顺利利。

沉璧双手合十，暗暗许下心愿。

三更天（半夜十一点至凌晨一点），夜已深。

小德子换班来当值，他提着剪刀，正剪着靠近寝殿两侧的蜡烛的烛光。

内殿光线昏暗，所有的景物都朦胧得看不正切，只能听见盛连煜断断续续响起的咳嗽声。

小德子在外问了一句：“殿下，您要喝水吗？”

“不用。”里面传出淡淡的回应，嗓音嘶哑。

小德子悄悄叹了口气——殿下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傍晚时出去了一趟，回来便独自一人喝了几坛子酒，又醉醺醺地跑到西郊别苑闹了一通，被人送回东宫后倒床就睡，直到此刻才转醒。

原本庭主子被人掳去失踪了几月，好不容易找回来，他以为两人会像话本里的男女主角一样就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了一起。

然而现在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这个做奴才的虽然关心主子的事，但毕竟是逾矩了，不便再开口多问。

他正惋惜，突然听见盛连煜叫他的名字，匆忙答应了。

却听盛连煜道：“备马，去镇远将军府。”

他下意识透过开着的窗子往外看，外头仍旧漆黑一片，他多嘴问了一句：“现在吗？”

里面没有动静，他反应过来，顿时想狠狠抽自己俩耳刮子：殿下最讨厌把一句话重复两遍。

此时镇远将军府依旧灯火通明。

苏盛宝啜了一口茶，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如今的局势和皇帝病体还能拖延多久的问题。

相比于他的沉静，自满，镇远将军却眉头紧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小厮弓着腰、恭敬地端着茶水托盘过来，待更换茶水完才说：“将军，太子殿下求见。”

苏盛宝扫了镇远将军一眼，嘴角泄露出来的笑容无不彰显着他此刻的得意。

镇远将军微微松了口气而后又有些紧张起来。

他虽稳稳坐着“镇远将军”的这把交椅，但这一步步全是靠他多年来在战场上厮杀、用身上的每一道疤换来的。不是妄自菲薄，私底下他确实明白自己只是个会用武力解决所有事情的粗人，玩不转朝廷权术，要不是苏公公一直替他出谋划策，他也不会安心待在这个位置上如此之久。

当苏公共提出让怀儿做皇帝时，他着实吓了一大跳。

毕竟是从自己女儿肚子里生出来的，他很清楚怀儿的脾性，那孩子虽聪明，却像他母亲一样单纯孱弱，不是做帝王的好料子。

只是如今皇帝病重、朝中混乱，如果不先下手为强，谁也保不齐将来登上皇位的人是谁，迎接他们镇远将军府的又是什么。

苏公公虽保证他自有妙计，能让太子拥护怀儿登上皇位，可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这几日眼看着皇帝昏迷又清醒，他心里明白这大抵就是回光返照，皇帝怕是真的命不久矣，更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现下听见太子来访，终于松了口气，又隐隐觉得不安。

他瞥了踌躇满志的苏盛宝一眼，心想：苏公公虽在皇帝跟前伺候了三十多年，可那太子爷也不是任人摆弄的主，他此番夜间暗访，真的只为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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