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1/2）

夜色如烟，星光漂浮在云层中，他抬起头，仰望着无边无际的黑夜。

临死之前，他应该留点时间去回顾这一生。

于是他抱着腐烂的尸体，来到悬崖边上，岭岫绵亘，京都西北边最高的山峰有一处最高的崖，陡峭的山壁下是波涛汹涌的河水。

关天涯曾从这崖上坠落，灵魂随着河水流进大海。

而今夜，这座有名的死了许多人的悬崖迎来了两个人。

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

活人抱着死人，尸体有些许腐烂，活人毫不在意。

他把怀里的尸体抱得更紧了。

他的回顾也开始了。

周遭的一切变得遥远，黑夜、星光与尸体都逐渐远去，只有过去的记忆，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纷纷涌来。他想起作为龙陵的看守人被培养的时光，想起跪在血池旁直面残忍可怕的献祭，想起半大的孩子惊恐地拽住他的衣角，哭着朝他求救。

那时的他蹲下来，轻轻地，慢慢地，把那只手拿下来。

然后他站起来，头也没回地转身离开。

他见过太多的求救。

无论年龄，无论性别，祭品和圣女总是源源不断地送来龙陵。他在此起彼伏的求救和哀嚎声中日渐麻木。

直到他遇见了一个没有求救的孩子。

他听不到他的求救。

却在那瘦小的身体里听到了比求救还要嘹亮的声音。

“我不怕！娘和爹一定会来救我的！”

“你们都是坏人！坏人……坏人……”

那孩子狠狠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大声叫道：“坏人，咬死你！”

第二次遇见那个孩子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把刀蹲在他面前。那孩子饿了好几天，瘦得骨头都看见了，目光却仍旧明亮。

他还是没有听到他的求救和哀嚎。

终其一生，他从来没有在许长妄口中听到一句求救和哀嚎。

这个人有一张柔软的唇，有一副含笑的眉眼，还有一颗又冷又硬的心。无论世事如何反复无常，他都把生命像口唾沫似的和苦难一起吞进去。

他绝不放过任何机会，野心是捆着他的绳子，绳子缠得越紧，他向上爬得也就越稳越快。

回顾戛然而止，阿虎看着出现在夜色中的人，叹了口气。

“找到你了。”

那人笑道。

阿虎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他也没有拿出剑，仿佛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平静地说道：“你要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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