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父与子（1/2）

回到2030年陈玉和唐明睿重逢的这一天。

那个叫唐玘的小男孩在人群中制造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一阵成人间的谈笑一笔带过。陈玉尝试着重新融入到与学弟的谈话当中，然而他发现自己的目光怎么也无法从唐玘的身上移开。小男孩的那双眼睛简直就是他爸的翻版，只不过少了些年少轻狂，如未被沾染的白纸，满是不谙世事的单纯。

陈玉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内心并没有像自己曾想象的那样，在看到唐明睿成家立业，带着孩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会感到窒息和痛苦。恰恰相反，他看着唐玘，宛如在看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拥有的孩子，充满怜惜和疼爱。似乎在他见到唐玘以前，他们就通过某个神秘不可言的纽带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他又看见孩子的父亲拉着孩子的手缓缓朝他走来。这一场景不知怎么的就让陈玉回想起十五年前的今天，介于父亲与孩子年龄段之间的那个少年站在阳光下，扬着灿烂笑容跟陈玉以及他的父母亲潇洒地说声“回见”。同样是在盛夏的尾巴上，同样是在露天的花台上。如此熟悉的一幕，不禁让陈玉晃了神，以为他们真的可以重新来过。

唐明睿就站在离他四五步远的地方。陈玉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么些年只有唐明睿一人能把他的名字喊得如此特别，像调情似的每个字都散发着诱人的荷尔蒙，瞬间把他多年构造的壁垒击成废墟一片。他不敢再去看唐玘，更不敢再去看唐明睿。他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被拉回多年前的那场噩梦当中。

身旁取了甜点打转回来的卫添早在发现陈玉的异样以前，就看见唐明睿牵着他的儿子朝他们走来。在陈玉和唐明睿那长达五年的羁绊当中，如果一定要列出唐明睿最讨厌的人选，迪莉娅将会位居榜首，而卫添紧跟其后。前者一口一个“小渣男”硬是要挑拨陈玉和他的关系，后者则在出现在小学校的那一天就被唐明睿拉上了“情敌”的榜单。

卫添不动声色地将陈玉挡在自己的身后，笑着朝那父子俩迎上去，性格已和上学那会儿的高冷形成鲜明的对比，“哟！唐总，好久不见。这是你儿子？”他有意在陈玉的面前将最后的两个字咬重，为的是提醒陈玉不要心软，也为提醒唐明睿不要造次。

“小玘，喊卫叔叔。”唐明睿回以卫添一抹敷衍的笑容，他着急地拉着唐玘的手转向陈玉所在的方向，有意把儿子推到陈玉的面前，用不寻常甚至带着点讨好的热切态度继续道，“这是你的陈叔叔。”他的目光没有明目张胆地对上陈玉的目光。用卫添的话来说就是他心虚。

唐明睿看着自家儿子怯生生地喊了声“卫叔叔”，又带着好奇朝陈玉喊“陈叔叔”。小孩子根本无法理解这些大人们之间的恩怨，他挣脱开了父亲的手，丝毫不怕生地伸开双臂拦腰抱住了陈玉，像极了他那个会撒娇的双胞胎姐姐，咧开嘴笑时露出一排的小乳牙，奶声奶气道：“爸爸，这就是刚刚我在门口遇到的叔叔。”说完，又扬起脑袋对陈玉绽放出一个无比天真烂漫的笑容，一双纯真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任谁都无法抵挡他由心而发的信任和亲密。

陈玉那只曾与唐明睿十指相交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抚上唐玘毛茸茸的后脑勺，他学着幼儿的语气低头问唐玘，“小玘的玘是哪个qi啊？”他猜是“起”或是“启”，再不然就是生僻点的“绮”，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唐玘似乎不是头一回被问到这种问题，只见小孩儿眨巴着眼睛看了他爸一眼，然后又重新仰起脸回陈玉的问题，道：“爸爸说，玘，玉也。”

童言无忌，简单的三个字就加剧了本就尴尬的氛围。原挂在陈玉脸上的浅浅笑容渐渐僵硬，此前庆幸并未觉得痛苦的心忽然像是被千百根针扎似的，他垂下了自己的手，嗓子里仅能勉强挤出个“是吗”。他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也许这就是个巧合，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和内心。已在他心中消逝多年的怨怼重新破芽而出，他觉得若此刻再看唐明睿一眼，势必会令他作呕。

站在他安全距离外的唐明睿看见了他难堪的脸色，便立马让唐玘回到自己的身边，脸上仍是那讨好的笑容，试图转移话题，“咱们那一批的老同学提议晚上去附近的酒店聚聚，你们要不一起？”

卫添也瞅见了陈玉的脸色，他微微侧过身，那亲密且充满默契的言行举止在唐明睿的眼里看来尤为刺眼。卫添说要看陈玉的意思，他笑着打哈哈说自己今天不过是陈玉的司机，行程全得跟着陈玉的来。

唐明睿止不住地在心底讽刺卫大老板什么时候干起这种活来了，但明面上还是和卫添摆着一样的敷衍笑容，原因是他不想在陈玉的面前把自己的形象弄得刻薄、糟糕，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不想在陈玉的心里成为一堆早该被丢掉的垃圾。他知道陈玉恨他，不然对方不会在那年的圣诞删除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从他的生活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实说，陈玉的这招真狠。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陈玉彻底成了他唐明睿此生无法忘怀的那个人。越是无法知晓他生活的一点一滴，好奇心就越像蜇人的跳蚤蜇得他心痒，让他在梦里梦外都迫切地想要捕捉对方的近况。所有的过去也被好奇心无限地放大和循环播放，有时候他根本分不清躺在身下的到底是唐玘的母亲任婉，还是那个悄无声息离开他的陈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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