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入学（1/2）

十五年前，陈玉第一次见到唐明睿是在小学校旧校区的二楼花台上。

那天阳光格外的刺眼，陈玉站在他爸妈中间，朝着那四五个嬉笑打闹的少年少女们看去，心中有憧憬也有畏缩。

站在他左边的父亲跟日后被他叫做“大佬”的沈老师说，看这群孩子由心而发的笑就知道没选错学校；而站在他右侧的母亲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似是一种安慰，然后又接上他父亲的话道，我们家陈玉就是有些内向，估计过段时间就能和这群孩子玩到一块儿了。陈玉什么也没说，越过沈老师的肩膀看向被一群小女生包围着的唐明睿，心想这估计就是个心智未全的公子哥。

他看着对方哼着那会儿流行的英文歌，头上鸭舌帽的帽檐压得低低的。当身旁的女生将花台上的水龙头打开，掬了一掌清水洒向唐明睿时，唐明睿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这时候，唐明睿也注意到了他们一行人，嬉皮笑脸地跑到沈老师跟前，自来熟地和陈玉爸妈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沈老师，说道：“大佬好啊。一个暑假不见，您又好看了。”

“少跟我贫！”沈老师将手中的那本文件夹轻轻拍打在唐明睿的肩上，这时才突然发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这少年又拔高了许多，“唐明睿，要你写的读书笔记你写了吗？没写就赶快去补，明天还要交呢。”说完，又转脸跟陈玉的爸妈露出了个只有家长在自家孩子犯错事时才会露出的抱歉笑容。

陈玉的目光还是偷偷地留在唐明睿的身上，听到沈老师喊这个少年“唐明睿”时，便暗暗地将这三个字记在心里，哪怕他根本不清楚究竟是哪个“ming”，又是哪个“rui”。

直到很多年后，陈玉再次回想起他们的初遇，他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不是一见钟情。他所能记得的只有当沈老师那声“唐明睿”在他耳畔响起之时，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出了一个小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缓缓地从那个小口钻进他的内心深处。他的整个大脑只响起一句话：

大概会和这人有段不休不止的孽缘。

甭管以后的现实如何一连串地印证了他的这句预言，但在当时陈玉对此毫无察觉。

沈老师重新迈开步子，带他们参观这个小学校。陈玉他妈搂在陈玉肩上的那只手稍稍用力，便领着仍在心底反复念叨“唐明睿”这三个字的陈玉往前走。他们走的很慢，身后仍站在通往花台台阶上的唐明睿高声道了句：“回见！”

陈玉不顾他妈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扭过头去看，余光瞥见那个少年站在阳光底下，双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笑容既干净又带着点少年人叛逆期特有的痞味儿。

那是陈玉从不敢露出的笑容。

当天晚上回到快捷酒店，陈玉的父亲问陈玉觉得这学校怎么样。

陈玉坐在床边，含糊地“嗯”了声。后天就是9月1日了，他就算不满意也得乖乖入学，再说他的行李已经全放在宿舍里头了，断没有在同一天搬进去又搬出来的道理。

晚上八点，他离开了父母所住的酒店，一个人沿着小区的主路往宿舍方向走。宿舍和快捷酒店都在同一个小区，也就三四百米的距离。陈玉低着头慢慢地往前走，远不会知道身后位于十五层楼上的父母是如何巴望着窗口，看着楼底下他的背影。夫妻俩相望时，眼中都隐隐泛着泪光，不断地跟老天爷祈祷，希望儿子能有个好的新的开始。

陈玉的父母在第二天一早就搭乘最早的航班飞回J市了，留下陈玉在无依无靠的Y市里生活，完成他人生的第一场蜕变。

从未在除家乡以外的城市生活过的陈玉面对着宿舍雪白的墙壁，一股茫然顿时笼罩在他之上。手机的时间跳到父母乘坐的那班航班的计划起飞时间时，陈玉望向窗外隐在耀眼晨光后的蓝天，眼睛顿时就湿润了。

他把脸埋进新买的还未晾晒过的枕头里，想打电话给他爸妈，求他们带他一起回家，又想打开门告诉外面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老师，他不想再上这个学了。可到最后，他还是逼自己停下这些鲁莽的念头。

他告诉自己，这条路是他唯一的选择，无论前方的道路是黑暗还是光明，他都得像个男人一样走过去。

二十分钟以后，陈玉进了他卧室里的小卫生间，泄愤似的刷完牙，又用温水洗去了脸上的泪痕。他没勇气抬头去看自己在镜子里的衰样，只能低头盯着浸在温水里的双手以及那条裹在两手之间的白色毛巾，暗暗告诉自己：“我能熬过去的。”

类似的行为，他在往后的两年内做了无数次，直到最后他对未知已经感到麻木，能平心静气地接受生活带来的所有的好与坏。

那一整个上午，陈玉都窝在房间里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收拾出来，填进这间没有人情味儿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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