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封门(1/2)
·扬州蛇山封门村
村子四面环山,依山而建,中央有一条名为“逍遥”的河贯穿而过。前方有一座泥土堆垒的小庙,是当年封村为镇压群魔时建造的三座庙中的一座,位置在村尾,名为“大月”。庙宇并不大,内部与寻常村落中的土庙无太大区别,唯一的不同是里面不供菩萨,敬奉的是一位身着官装的男石雕像。
从服饰上来看是位将军。
姜少寰站在石像面前许久,动手清理了积满灰尘的条案,歪歪扭扭插着燃尽香烛枝的香炉,从里拿出包好的一对烛、一对香安静敬重的祭上。一旁的阿比盖尔猜到这应该就是天策上将姜烈的神像,想了一下从包里掏出颗柰子,擦擦干净端端正正放上去了。姜少寰看着那颗果子,阿比盖尔笑了笑,两人都没说话。
出了庙宇,再行一里便能看见封门村的建筑了。(原型:河南焦作风门村)
村子里种植着槐树,这种阴气极重的树木本不宜多种,否则会将方圆百里的阴气尽数吸引至此,汇聚成一块鬼怪积聚之地。即便是阳气最盛的正午,那日光的温度也无法穿透槐木覆盖的地区。
阿比盖尔打量着这些树,道:“在我们高昌的传说里,种植了槐树的地方,一定曾经死过很多人。这种树将血肉都化成坚实的树干,将无数亡灵凝成茂盛地树冠,将亡魂的眼泪开出惨白的花朵。很不吉利的。”
姜少寰解释道:“当年用槐,也是为了聚阴。扬州十日死的人太多,总归要找个地方聚起来。”
路过了村头的牌坊。那牌坊早就残破不堪,石头做的柱子已经有很深的裂缝,有一种一阵狂风吹来就会倒塌的危险感。唯一的生机就是爬满匾额的古藤,还挣扎着长出小小的绿芽。柱前有一块黑色的痕迹,仔细看去,像是什么动物的巨大爪印。爪印奇特,只得四指,像是鸟类,但又有走兽的力度。姜少寰摸了摸,摸得一手黑粉。阿比盖尔凑过来,捻了点粉送到鼻子边嗅了嗅,带着奇怪的果香味。
“紫萘的味道?”阿比盖尔皱了一下眉,“什么兽是吃紫萘的?不对啊,这个地方哪里来的紫萘?除了我带过来的那颗。”
村中房屋绝大多数房屋都是三层楼,都是木石结构,缝隙之间糊着黄泥,可防风也可避暑气,楼顶全部是灰色小瓦,此刻被薄雪盖着。脚下的羊肠小道铺着细碎的石头,有荒草挣扎着从白雪中冒出焦黄的头。
被焚烧过的福泽侵泡在一种极其诡异的安静气氛中,四周的雪面干净完整,只有姜少寰与阿比盖尔两个人的脚印,昭示着偌大的村子里只有他们两个活物。就是这样一个死寂无人的地方,曾经名为“福泽”。
两个人结伴在村中走了一圈,数了数大约有两百户人家,村中房屋几乎全部是东西走向,两屋之间间隔不过三丈,建造得相当密集,更奇的是绕到这些房屋背面能发现下面其实还有一层,几乎都是巧妙的依靠地形用木石依山势架起来,用来堆放柴火或者圈养动物。家家户户屋内都放着积满灰尘的棺材,有的多至四具,都是空棺。
“好奇怪,”阿比盖尔看着两边的石柱,“似乎这些人宁可付出几倍辛苦建立地基,也都不想脱离集体去附近平坦的地方建造房屋。他们这样挤着究竟是图什么?仿佛隔得开了就会有什么东西从空地钻出来似的。”
“这是滇蜀地区的建筑样式,”姜少寰解释道,“看来当年最先聚居在此的村民是从滇民或蜀民。”
“滇蜀的人喜欢这么挤着?从我家窗户直接能爬进你家?”阿比盖尔奇道,语气又拐了个弯儿变得□□起来:“这...还有点刺激耶...”
姜少寰:“...”
两人停在村中,这里是逍遥河最宽的地方,也是唯一的空地。河中有一处岛,生着一株巨大的树木。有一部分根须裸露在外,蛮横强硬的裹着黑色的石头,仿佛活生生将岛上的巨石绞碎一般。巨树一面对着祠堂,另一面是戏台。姜少寰在心中默了一遍,随手扯了根棍子刨开地上的积雪,大致画了一下村中的布置。
俯瞰的福泽村——现在该叫封门村了,位蛇山南麓山坳,沿逍遥河两边窄中间宽,易守难攻。其建筑依山伴水自东向西,羊肠小道从四面汇聚向内,最终汇聚于逍遥河中段。绘制出来,阿比盖尔惊了一下。
“这...怎么像一只眼睛?”阿比盖尔指着地上的图,“那棵树像是眼球一样。”
姜少寰看着破开这眼球的那些小道,依稀都是按照五行八卦来建造的。只是村落向来都是由流民汇聚,道路亦是怎么方便怎么来,走的人多了自然变成路,几乎都是无规律的,怎么呈五行八卦之势?如此说来...
“当年的福泽村恐怕是有高人设计建造的,并非自发形成。”
阿比盖尔道:“你是说...围绕不老泉而建造的村落?”
“嗯。”
“费这大劲造村子?这种小村子还需要造么?你们中原人做事就是复杂。”
姜少寰丢了树枝从地上站起来,看了一眼快要暗下来的天色,对阿比盖尔道:“阁下真要与我同行?”
“对啊,”阿比盖尔拍拍手也站起来,“反正我也是来找不老泉的,怎么了?”
“今夜说不定也会如昨夜那般。”
“被假装红莲山庄的杀手刺杀?”阿比盖尔摆摆手,“不慌,高叔叔保护你。”
“...”姜少寰发觉胡人好像完全不领情。
“不是,”阿比盖尔见少年脸都要纠到一起了,“我不是非要赖着你。实在是...”他想了一下措辞,“我这个人吧,人不怕,就是怕鬼。来之前我也不知道这地方一个活物也没有啊,二百多户人家啊,里面放的全特么是棺材,好不容易遇见你一个能喘气儿的可不得使劲逮着么?姜小哥你放心,一旦出事,我跑得比你快。”
姜少寰:“...”
话已至此,姜少寰也懒得再跟他废话,不再多劝。沿着河道走了一段路过桥,对面就是祠堂。
风雪打湿青石门牌,上面填充的墨迹早就化开,一条又一条泪痕般滴下来,与古藤交错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祠堂旁种三棵槐树,不长叶子,光秃秃的铺天盖地,让人想起张牙舞爪的精怪。阿比盖尔连忙一脚一打滑地追上去紧跟着姜少寰进了祠堂,门推开的那一瞬,穿堂的风卷着雪花而过,冰冷刺骨,直觉有什么东西穿过身体直击天灵盖。
前庭没什么特别,江南典型的屏风隔挡,中央放一大瓦缸蓄水,里面的金鱼早已腐烂,只剩一层灰白的鱼刺。主墙上供着大日如来像,又贴了黄色的符咒,上面朱砂已然褪色,只剩很淡的痕迹。雕花儿的门,泛黄的窗纸破损,勉强被蛛网拉扯着没有完全剥落。姜少寰调整好身形一脚踢开门,震得灰尘簌簌落。一边的阿比盖尔没防备,被灰尘呛得捂着口鼻咳得惊天动地。
“咳咳咳咳朋友你耍帅前倒是说一声啊!”
房间内光线昏黑,看不十分清晰。顺着没被破烂纱帘挡住的空间瞧去,眯着眼只能依稀看见黑色的长牌一层又一层的规律摆放。姜少寰打亮了火折子,火光颤抖了几下才缓缓亮起来,那些牌位排列整齐,蒙着陈年的红尘与纠缠的蛛网。
屋内很暗,那些重重牌位上都有笔涂朱砂,年代较近的灵位上字迹血红血红的渗人。
那些牌位上面蒙着灰尘,凝着些暗红色的东西,在陈旧的密闭房间里散发出奇怪的味道。门刚被推开的时候,阿比盖尔几乎不能忍受其中的气味。似是腐尸混着过期变质的糖水,还带着血腥之气,尤为刺鼻。
阿比盖尔在门口不愿意再进去:“我去这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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