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一个七夕(下)(1/2)
简然又陷入了大出血造成的休克。
他这具被什么堵死的虚弱的身体只有血在往外流,滚烫的鲜血一并带走着他不旺盛的生命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被推进了抢救室,醒来的时候鲜红的血液顺着导管输送进他干涸的身体,超过一千毫升的出血量让他苍白得像是一片雪花,压在被子下,随时都会融化消逝。
陈彦他们太怕了,几乎全家人都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盯着那输血的软管,双眼艰涩。
终于渡过危险的二十四小时,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简煜书是在简然住院,脱离危险后的第二天才联系上。
那天在简煜书的声音里简然神情大恸,那些把简然堵得欲裂的痛苦和委屈从双眼滚烫落下。
简煜书同样哽咽难忍,为简然,也为自己。
陈妈妈听着简然克制嘶哑的哭声,心酸不已地湿了眼眶,她对陈彦说:“我们简然不能再吃苦了,陈彦啊,快想想办法,妈妈心都要疼死了。”
陈彦红着眼眶毫无办法,之前心理医生就提醒过他们,简然状态很糟糕,他才马上安排了住院,就是没来及疏导,意外就先一步来了。
陈彦请了同事每三天来找简然聊天,希望时间和医术能帮到简然。
效果看上去很微弱,学校通知书送过来的时候也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开心的情绪。
还是做产科大夫的路子玥提醒陈彦:“简然不是机器人,说放得下就放得下,他之前都还自己做胎教,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他那么说可能只是让你们安心吧。你把小孩抱他面前,他哭一哭、发泄一下会好一点。”
可是孩子都送到了虞家了,陈彦再跑去要,只怕带回来的不单单只有一个小孩。
简然住院的时候,虞世尧就见到了简然一次,很远,看到他迅速消瘦的脸又小了一圈,病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刚要走近,就被客气拦了出去,简然也移开了视线。
而且虞世尧再担心,也不能常常去找简然,陈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他现在都不便出门,因为刚刚抱回家、他和简然的儿子。
虞世尧本人都是保姆照顾大的,他身边也没有哪个朋友同学的小孩是父母亲手带的,但是他的小孩一出生就可怜娇气,又没有母亲在身边,细细地哭一哭虞世尧就心软了,几乎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也幸好宝宝胃口好,十几天的时间就长了一斤多,体重和正常月份的小孩差不了多少,小胳膊小腿褪去红血丝,变得奶白奶白,大眼睛黑眼瞳,看着就很聪明。
尤其是折腾虞世尧上,天赋异禀。
他提前离开温暖安全的母亲,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了畏惧和不满,哭声嘹亮,成了长在虞世尧手臂上的小包裹,只有在父亲怀里才会止住细嫩的哭声。
虞世尧每次外出都要等宝宝彻底睡熟,走出房门,开车离开大门,都没有听到宝宝的哭声,才能稍稍离开虞家片刻。
又在保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要马上回去抱起自己哭得满脸通红挂泪的儿子。
虞世尧在家处理事情的频率高起来,有次和他父亲视频通话的时候,佣工犹豫着来敲门,说小少爷又哭了。
虞世尧去把虞颂抱过来,向他父亲介绍了一下:“您的长孙。”
他父亲惊愕:“什么时候的事?”
虞世尧展示了一下雪团子似的宝宝,说:“还不到二十天,小混球看着精神吧?”
他的儿子现在像极了自己孱弱可怜的母亲,大眼睛小嘴巴,眼眶噙着泪,长睫毛湿成一蹙一蹙的。
虞世尧的父亲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冷着脸问:“叫什么名字?”
“没取,您给取一个吧。”
虞世尧的父亲马上就知道这是他这个狐狸似的儿子是在变相地让自己承认这个长孙的身份,谈完了正事,没再说什么就挂了视频。
过了三分钟,虞世尧的手机收到一条来自他父亲的短信:“少带小孩看电脑”
虞世尧低头亲了一下宝宝奶香的小手。
小混球的名字在两天后定下来,从日本送来的金丝楠木做的名帖,衬里的冷金笺上是他父亲的亲笔,以及一块玲珑的羊脂玉。
虞世尧和羊脂玉相差无几的儿子取名“颂”,取意美。
虞世尧一只手里抱着软绵绵的虞颂,另一只手捏着笔:“然然,我们的儿子大名叫虞颂,是我父亲定的,老人家就顺着他的意思来了,小名你来取好了。我……”
“呜——”虞颂喜欢走着,虞世尧坐着不动他就闹。
“我”字还没有开始写,虞世尧想想简然应该也不关心自己,站起来假装走了两步,把收了尾的信纸折叠起来装进信封。
软绵绵的虞颂也假哭了两声,嫩红的小嘴砸巴了几下。
虞世尧左手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儿子白豆腐似的脸蛋,说:“这么能哭,什么时候能让你妈妈心软?”
虞颂事不关己地吐了一个泡泡。
虞世尧把他的口水擦掉,拿着信下楼让人送去医院。
能联系的方式都被拉黑了,虞世尧选择的方式就是写信,不走邮局,同城快递,上午发下午到。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送到简然手里,简然又是否会看。
医院里。
抑郁和厌食让简然在住院期间暴瘦,虚弱的身体有心无力,陷入恶性循环,他又靠着惊人的自控支撑着自己骨瘦嶙峋的身体。
陈彦在值班的时顺路过来看看,简然散着头发正在看他大二的专业书,旁边还有他自己写的分子式,仰起的脸像是只有巴掌大小,脸和陈彦身上穿的白大褂一个颜色,和之前寡言阴郁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目光平平,说:“哥。”
陈彦给他换了一杯温水:“我妈呢?”
“去护士站拿东西。”
陈彦是溜班过来,很快就要走,没有坐,站在一边看简然在纸上写写算算,愁容满面。
他问:“马上就要出院了,开心吗?”
简然点头。
“陈蓓给你带了礼物,等了好久,终于可以给你了。”
简然就像是青蛙,戳他一下动一下,点头,又觉得自己干巴巴的,又“嗯”了一声。
陈妈妈回来的时候,陈彦正好离开,简然送他到门口。
他刚刚能下床没有几天,踩着拖鞋走得很慢,扶着门的手腕细得像是一捏就会断掉,轻声说:“哥,再见。”
陈彦不知道怎么的,差点就掉下眼泪。
他真的怕了。
害怕支撑着简然的那口气不知不觉就散掉,怕自己真的没有了弟弟。
回到诊室,看了看值班表,告诉路子玥今天晚上不一起吃饭。
陈妈妈去护士站拿了病房这两天的账单,顺便拿回来一个薄薄的包裹。
等简然坐回病床上,陈妈妈说:“阿姨帮你拆了啊。”
简然点头后就继续看自己的书。
虞世尧每天送过来的信都是差不多的时间,刚开始简然断断续续昏迷着,陈妈妈一直都没拆,等简然稍微好了些,才拿出来,每一封开头是“然然”的信都给简然看了。
虞世尧今天没有说宝宝胖了几两,又哭了几次,而是说小孩有了大名。
虞颂。
简然捏着笔在纸上写着数字,失神想,他应该很漂亮吧。
陈妈妈问:“然然你要不要看看?”
简然眼睫眨了一下,说:“扔了吧。”
陈妈妈把信扔进垃圾桶,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少看一会,别累到眼睛。我去拿收据,马上就回来。”
她假装在出门前,从墙后偷偷看去。
就看简然顿了一会,捏着笔的手松开,躬**把东西捡起来,沉默看了看,夹进了自己的书里。
陈妈妈悄然转身,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简然那么聪明,又那么笨。
简然出院那天,骄阳灿烂。
在病房里待了整整二十天,简然像是吸透了医院的冷气,浑身都冰凉凉的,陈妈妈上车时拉了一下他的手,让老陈把空调关了。
虞世尧在不远处的车上看到简然穿了一件长袖卫衣,戴着顶黑色棒球帽,口罩遮住大半张脸,除了瘦得明显,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快步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子既没有开走,也没有人下来。
虞世尧说:“然然,我有话想对你说。”
陈妈妈从另一侧下来,对他说:“虞先生,简然身体不舒服,不能在外面长留,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
陈家对他的态度,除了一开始的愤怒之外,大多数都是很客气,干干净净划清着关系。
虞世尧往不透光的单面玻璃看了看,问:“简然还好吗?”
陈妈妈用简然的话说:“还好。”
虞世尧不信,要是还好就不会在医院待这么久,但是简然不愿意见他,也不愿意对他说实话。
陈妈妈也不觉得简然的谎言能骗得了人,又看了一下虞世尧,低声说:“我和他说一下。”
然后回到了车上。
过了一会,虞世尧这边的车窗降下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简然抬头看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口罩下传来的声音有点闷,说:“我要回家了,什么事?”
虞世尧紧紧盯着他:“我给你的信,看了吗?”
简然半垂着眼睛,说:“都扔了。”
虞世尧看不清他的神色,问:“你怎么样了?”
“哦。”简然又说,“谢谢。已经没事了。”
“过几天,我带虞颂来看你,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简然摇头,重复说:“我回家了,再见。”
这次车子很快就开走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