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天（上）（2/2）
“子鸣吗？是子鸣吗？”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很想她，就算她说过那么伤人的话，但我还是爱她，我想回家。
“妈。”叫出口时有种陌生感，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她了。“你们现在还好吗？”
“好的呀，你过得好妈妈爸爸就好了。”妈妈哭了，又絮絮叨叨地问了我很多，比如现在在哪，在做什么，还和池旭在一起吗。
“还在一起。”
我没想到时至今日他们的反应还是这么大，“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呀！我的天老爷啊，那你给我们打什么电话啊！”她一边哭一边骂，骂天骂地，但没有骂我和池旭。我其实有好多话想说，都忍了下来。
“妈，我是想问你关于表妹的事情。”
“问什么问？人都死了有什么好问的，你别管这件事，别打电话来了！”
她挂断了电话。
陈列说的是实话，表妹四年前失踪，家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我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这件事我知道太突然，毫无准备。魏苒是个很优秀的人，有自己的目标和计划，她想以后出国继续研习物理，争取能进科研所。她还跟我说过，以后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就不结婚生子了。四年前她才二十岁，所有的人生规划都没来得及实现。
我知道失踪不等于死亡，还有可能她被拐卖或者囚禁了，这些可能性更加残忍。会和池旭有关吗？池旭杀的人里面，包括魏苒吗？我想起自己信誓旦旦对李建祝说的话和他的反应，我觉得不是池旭。但他们肯定早就知道这件事，一直瞒着我。
“叮” 手机响了一下，是陈列发来的表格。我走去书房，打开电脑。直到现在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有种不真实感，我始终没办法接受在我印象里一直好好活着的人却在四年前就已经生死未卜。
在看到书桌上相框的那一刻，我终于哭了出来。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可她失踪四年，我却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主动联系她，为什么我要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坚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似乎产生了幻觉，仿佛又看到那数十个生命仓，最里面的头颅缓缓转过头来，被头发包裹着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突然，她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地问我：“王子鸣，你怎么还活着？”我从梦中惊醒，那个人是魏苒。
我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现在已经快下午四点钟。我这才想起徐子茜，上楼一看，小孩在看书。
“叔叔，你怎么了？”
“没事，你吃午饭了吗？”
“吃过了，门铃响了你没开，是我去开的门，你的那份我放在厨房了。”
我点点头，这才下楼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向镜子时，我知道徐子茜为什么要那样问我了。我的眼睛发红，很肿，里面还有很多血丝。
我回到书房，陈列已经回了邮件，里面是表妹失踪的相关消息。八月八号，这是她失踪的日子，正好是我的生日。那天池旭送了我一本书，然而也就是在那天，魏苒失踪了。我在门口接池旭的时候，她会不会在想尽办法求救；我和池旭拆礼物的时候，她会不会在垂死挣扎。我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了。
六点多，池旭回家了，我还坐在书房。他走到我旁边，蹲下来，问我怎么了，哭过了吗。我说：“魏苒四年前失踪了。”
他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等你精神好点我们再聊。”他握住我的手。
“现在就聊，我精神很好。”
说完这话，我甩开手站起来，去书柜找了一会，找到了。他当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世界上唯一一本池旭版的《人影迷踪》。当着他的面，我把书撕成两半，我看到池旭的眉头皱了一下。
“池旭，我们现在就把话说清楚，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池旭站起身看着我，抿了下嘴角，说：“我当天就知道了。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你自己不记得。”
我不知道池旭在说什么，我很清楚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断层的地方，绝不可能有所谓的失忆。
“你知道自己梦游吗？”
我愣了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我可以确定自己没有梦游过，在哪里睡就在哪里醒。
“我不会梦游。”
池旭又问到：“四年前的八月八号，你生日那天，你记得自己应聘回来后睡过一觉吗？”
我记得，因为太累，我在沙发上睡着了，也不过几个小时。
“你梦游出了门。我到处找你，后来在小巷找到了。”他低了下头，语气有些服软，“我们改天再聊好吗？”
我心里突然有种畏惧的情绪，似乎不想再听池旭说下去。答应他，以后再聊。
“不，”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坚定，“你继续说。”
池旭叹了口气，说：“你拿着刀，面前是魏苒的尸体。我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我把你带回去，清洗了一下，你自己躺回了沙发。我要出门处理魏苒的尸体，所以回来得晚了些。”
“你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我没办法告诉你你杀了人，你承受不了。”
“除了我，薛涛也知道你梦游，他被你吓过好几次，我怕你害怕， 没让他告诉你。”
“我抱着你睡，是为了预防你晚上乱跑，我还为此考了证，试图弄清楚你梦游的原理。”
“你还有REM睡眠行为障碍，目前除了镇定药剂，暂时没有办法有效抑制。我看了你在警局的笔录，生命仓是你的幻想，你可能梦游时看到了什么，和现实混淆不清了，别墅里从来没有过生命仓。”
窗外下起了季雨，跟四年前那场很像，雨滴拍打着窗户，有狂风嘶吼的声音。池旭说的话像一个离奇的杂谈，但我想起自己小时候睡眠不安分，有时身上会莫名其妙出现青紫，张齐提过薛涛讨厌我可能是因为我睡眠习惯不好。
“子鸣，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你要记住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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