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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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我现在大脑很混乱。张齐收购的公司名字我查到了，整个故事都被打乱，我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按照同学讲的继续写下去。张齐是三年前收购的公司，也就是池旭创办的企业倒闭不久。这件事之所以很多人都讳莫如深，是因为张齐收购的不算是正常的公司，没有企业宣传网站，也查不到具体信息。很多人在私下讨论，说张齐是自导自演。

但张齐的收购案是实打实的，签了合同，也经过了上司批准。他收购的公司盈利非常可观，目前已经是证券公司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据说张齐本人在公司下过指令，不允许对外提起这个收购案。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缝隙，还是陆陆续续有消息传出来。打听的过程比较曲折，但我最终还是问到了。他收购的公司，叫做鼎盛。

[第十四天]

我醒得很早，才六点钟，天空像蒙了一层粉色的纱。我和池旭住的房间屋顶是透明的，我躺上床上，可以看到拂晓的微光，从粉色到淡紫再到金黄，太阳升起来了。我身体里仿佛有股力量在支撑着我，每当我即将崩溃时它就会出现，拉我回头。我很疲惫，每次熟睡都是侥幸。我已经很久没笑过了，才两周，所有的事都变了样。

偶尔，我想认输，想就这样和池旭在一起，装作不知情，装作不在乎。但也正是这股力量，它在告诉我我是谁，我应该做什么。大千世界，每个人都挣扎地活着，我不过其中渺小的一个。

昨天到迷踪镜时已经是中午了，徐子茜有点受凉，一整个下午我们都待在房间里。我问她，以前钓过鱼吗。她说没有，只是她爸爸喜欢钓鱼，说等她再大点就教她。她的父母一定很爱她，爱到愿意为她去死。死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勇气面对，我也没有。

以前我会思考，死亡之后会是怎样，再大一点连想都不敢想了。会有那么一个人，让我愿意为之付出性命吗？我不确定。池旭怎么会杀人呢？他的父母也应该是在危难时刻把他藏进柜子里，他才能够保住性命，这样的人怎么能下得去手夺走别人的生命。

我走下床，拉开窗帘，半个太阳在地平线以上，倒影在湖泊里闪闪发亮。我听到脚步声，是池旭醒了，他从我身后环抱着我，我没动，就这样，我们一起看完了整个日出。我想起我们第一次看日出的时候。

那是大三的劳动节，我们趁假期定了去泰山的票。五月的太阳四五点就会升起，我们买了登山杖夜爬泰山。爬到山顶的时候，太阳正好露头。那是我第一次看日出，我觉得山河辽远，视野广阔。之前，我其实很担心同性恋这件事会给我们带来不良影响。但就在那个山顶，我突然明白了——太阳东升西落，人却只能活一次。人要为自己而活，要尽兴而活。

没想到再次和池旭看日出，会是这种场景。

“上午温度低，我们吃完午饭再去钓鱼。”

“好，我去看看徐子茜醒没有。”

我脱离开他的怀抱，池旭微微搂住我，说：“你太关心她了，这样不好。”

“那怎样才好？”

他看着我，摸了下我的头，说：“没事，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其实我一直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只是没跟你讲过。”我心里很酸涩，我和他还有很多未了解的事，但估计再也没机会了。

池旭靠过来亲我的嘴角，我撇开头，他吻上了我的脸颊。

“你会钓鱼？”我转移了话题。

“不会，我们今天一起学。”我能感觉到，他心情很好，说话温和，一点脾气都没有。我以前开玩笑说我是被温水煮的青蛙，没想到一语成谶，落得被热水翻烫的下场。

简单聊几句后，我去看了徐子茜，她已经醒了。昨晚她对我道歉，我问她为什么，她没回答。小孩心性，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想不通也就没再想了。

今天的早餐是我做的，池旭一开始说他来做，我拒绝了。我以前闲在家里的时候会看一些烹饪书，觉得老让池旭做饭也不好。但现在，我是为了照顾徐子茜，池旭做饭从来不考虑白血病人的食谱，都是我喜欢吃什么他做什么，但很多都对徐子茜无益。我煮了紫菜汤，熬了点粥，还切了盘豆腐丝。

餐桌上，池旭告诉徐子茜我们今天的安排，小孩问钓鱼钓多久，是一整个下午吗。池旭说，那要看王叔叔想钓多久。

“我们吃完午饭，休息一会就去钓鱼。如果子茜觉得无聊或者不舒服了，我们就回来，好吗？”我把盛好的粥递给徐子茜，她没说话只点了点头。我原以为昨晚之后我们的关系会有所缓解，但没有，她还是不喜欢我。

我觉得自己的变化很大，不仅是心理，还有习惯。以前我除了写作，注意力很难集中，经常这个玩一会那个看一下。要是让我一动不动坐几个小时钓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现在，这件事变得轻而易举。我可以很轻易放空大脑，漫无目的地让思绪漂流。我看着平静的湖面，丝毫意识不到时间在流逝。

徐子茜坐在我和池旭中间，穿着小外套，带着有大帽檐的帽子正在串鱼饵。我看她串了好几次都没弄好，打算去帮忙，这时，手里的杆有了动静。再等一秒，确实是鱼上钩了，我把线摇回，却发现鱼钩上只有鱼饵，我以为是鱼跑了，但仔细一看，鱼饵没有被吃，钩子上也没有血迹。

“怎么了？”池旭问我。

“我以为鱼上钩了。”我把鱼竿重新投入水里，发现池旭还在看我，我投过去一个不解的目光。

“是看到湖面有波纹还是觉得竿动了？”

听到这话，我才发现刚才竿动时湖面好像没动静，又不太确定。

“就是感觉上钩了，应该是手抖。”

池旭没再说话，徐子茜也已经串好了鱼饵，小心翼翼地把竿抛向湖面。为了预防细菌，她还戴了塑胶手套，这才摘下放到一旁。

下午的天气很好，温度适宜，几乎没风。我以前想过和池旭领养一个孩子，但一来领养手续太复杂，二来我们也还没做好准备，就一直没提这件事。现在想来，还好没有领养。我又看了看徐子茜，她今天很开心，本来我打算钓完鱼就走，最终还是决定再留一天，明天离开。

池旭是真的不会钓鱼，他拿了份说明书看了会，才教我和徐子茜。他学东西很快，大学时期就是如此。如果他没有犯罪，其实是一个社会精英，比我这个二流作家要厉害得多。我不知道他跟Ada怎么说的，Ada终于停止拨打我的电话，也没发信息过来。

我以后能做什么？硕士毕业没有工作经验，只出过几本书，还不出名。我已经脱离社会两年多了，如果有一天重新接轨，能够很快适应吗。这些都是问题，是以后的问题。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和池旭终究要分开，那时候我需要重头开始，很难，但我可以做到的。

“哇，我钓到鱼啦！”徐子茜把竿收回，果然，一条小鱼在钩上，还在不断挣扎。那条鱼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鳞片是红色偏银，还挺好看。我有些好奇地看着徐子茜，想知道她会作何反应。

“这条鱼好漂亮呀，”我以为她想把鱼放生，但很快，她说了下半句话，“一定很好吃！”

我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有时候比小孩还幼稚。刚抬起头，就和池旭的目光相撞，他也在笑，很温柔。

徐子茜转头问池旭这是什么鱼，池旭说，这是真绸。

下午池旭计划在外面烧烤，我说还是回屋做菜吧。徐子茜不是很开心，她想吃烧烤，但这些对她的身体是有危害的，她不能吃有刺激性的东西。我劝说了几句，她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屋。

池旭把她钓的那条鱼从桶里拿起来，鱼还活着，在案板上挣扎。徐子茜就在旁边，她有些激动，这是她钓的，据说还很好吃。我没再看下去，走出厨房打开手机一看，薛涛没有回信，他可能已经把我拉黑了。

我告诉严硕可以去调查鼎盛和徐子茜，那之后就没有在联系过，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调查，如果查了，都查到些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应不应该主动联系他。

“窃生”推荐的联系方式就在手机里，几行字打了删，删了打，就在我要点下“发送”的时候——

“子鸣，”池旭叫我，站在客房门外对我招手，“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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