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冷血（1/2）

第七章

完全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的两人，已经抵达上海。

但是即使已经到了上海，李献之也不确定是否真的已经逃离某人的魔掌，他太怕了，他了解那种人的执念，他可以不要他，嫌弃他，扔掉他，甚至杀了他…

但是绝对不会放过他。

因为他不仅跑了，还是愚弄的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他只有赶快到香港，只有到了香港他才会安心，哥哥才会安全。

“票买好了！”林风眠从排票人群里挤了出来，朝着李献之开心的跑了过来，跑到他跟前把手里的的船票在他眼前晃了晃，喜悦仿佛溢出眼睛。

“什么时候？”李献之嘴角也微微上扬，拿过票，看着问。

“最近的一班，明天上午11点，就这码头。”

李献之仔细看着手里的票，确认时间地点，的确明天的。

“为了不节外生枝，我们今天就只有在码头将就一晚上。”林风眠说着将李献之手里的箱子提了过去，拉着他朝着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里走，找到一个宽阔的石墩，随后将箱子放下，对着李献之说：“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买点吃的，一整天了也没吃什么东西，肯定饿了。”

“恩”李献之点点头。

林风眠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便转身朝外面走。

李献之打量四周，找了快干净有遮挡的地方，将箱子提了过去，也不讲究的席地而坐。

他背靠着墙，脑袋放空，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其他，平静沉稳的眼睛木然的打量着路过的所有人。

上海作为港口城市，链接世界，贸易的往来，让这里的生活水平比北平都要好上许多，匆忙的人群里甚至还有些金发碧眼衣着讲究的洋人。

不过他们似乎并不喜欢这里，每人都拿着一块白色的手帕轻捂着鼻子，小心翼翼的生怕碰着从他门旁边走过的中国人，眉眼里写满了嫌弃。

仿佛这里是多么的肮脏，不堪入目一般。

李献之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沉寂的眼底满是厌烦。

“在想什么？”林风眠将手里的烧饼递到他的眼前。

眼前突然放大的烧饼，和香甜的气味将他的意识拉回，他眨了眨眼，将眼里的东西敛下，伸手接过好冒着缕缕热气丝的烧饼。

“没什么，就看你怎么还没回来。”李献之笑容微甜的看着他。

“我兜兜转了圈没什么摊子，只有去外面买了些。”说着林风眠也坐了下来，似乎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大大的咬了一口，咀嚼着。

他哥其实长得很文静秀气，不像一般男子的硬朗，也许是真的饿了，动作大大咧咧完全没有平时的讲究。李献之瞅着手里的饼的确有些烫，想了下还是决定用手撕下部分，分开吃，也让热气散散，凉了一会儿，才将手里的饼放进嘴里。

细细咀嚼，香酥可口，甚至能尝到麦香的甜味，有点开胃，又撕下一块，在空气里晃了晃将热气散掉，塞进嘴里，

等吃到第四块的时候，他觉得不太对劲，总一个视线在盯着他。或者说盯着他手里的烧饼。

他微微偏过头，手里仍拿着烧饼，只是眼珠子看向了他左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一米左右的地方坐着一个小女孩儿，大约五六岁，穿着黑色的长袍褂子，缝了几个补丁，头发很短，学生头过耳朵，婴儿肥的脸上顶着两个高原红，两个黑葡萄似得眼睛正直溜溜的盯着他手里的烧饼，眨都不眨。

兴许是他动作停了，小眉毛皱了一下，像是在问怎么不吃了？

她目光一动就刚好和他对上。

她愣了一下，被逮住的她有点吓到，也不好意思，立马将小脑袋低下，错开他的目光。

过了几秒钟，她以为差不多了，又将头抬起来，下意识的想继续，结果某人还看着她，根本没有继续吃他的东西。

她的头埋的更低了，直接抱着腿，塞腿缝里。

李献之看了眼手里的饼，笑了笑，直接起身走过去，蹲下，唇边漾开一个极其温柔的笑，轻声道：“你要吃吗？很香的。”

小脑袋动了一下，没理他。

压住眼里的笑意，很是惋惜的说：“你不要啊，哎…怎么办，我吃饱了，扔了很可惜，要不问问其他人看，应该有人要的….”说完，佯装起身。

可刚走出一步，一个白嫩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摆，小脑袋抬起头，小脸通红：“我要….”

李献之笑了，蹲下身，将手里还热乎的烧饼递给她。

小孩儿不好意思的接过烧饼，微不可闻的说了声谢谢。

就在他以为小家伙马上要吃的时候，孩子直接将烧饼揣在怀里，站起来一溜烟的跑了，前后加起来也就几秒钟。

这下愣住的换他了。

“兴许是不好意思被你盯着吃，躲一边吃去了。”

在一旁从头看到尾的林风眠笑着也蹲下，从箱子里拿了又一张饼，递给他，本来这是放着当干粮，在船上吃的，只有待会儿再去买点。

“有理…”

以为只是一个小插曲的两人，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傍晚时分，两人靠着墙休息。怀里紧紧抱着藤条箱子，抬着头望着头上棚子的遮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哥，那个赵处长真的可靠吗？”

“可靠，之前他还帮过我，也救过不少人，像个干事的。”

“那就好，现在消息也差不多该传到南京了。”国民政府应该已经开始准备，把人迁往其他地方，或者派重兵镇守，总之一定会有办法阻止。

“希望伤亡可以减到最小吧….”林风眠也感叹的说，言语里不免担忧。

正在两人都忧心忡忡，气氛沉闷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那个…那个…先生您好….”一个小心翼翼的女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沉思，李献之抬眸看着面前的人，是个衣衫破旧的女人和拄着拐杖的老人，女人挺着肚子，五六个月的身孕，一身补丁的棉袄，老人满头白发用洗的发黄的白布缠着头，背有些佝偻。

女人目光有些闪躲，捏搓这棉袄的衣角，正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直起身，客气的说：“您是有什么事吗？”

“就…就是，我孩子今天带了一块烧饼回来，我问了半天才知道是您这边给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给您添什么麻烦…”说完，一把拉出藏在他身后的孩子，扯到面前。

一个蘑菇头，满脸羞涩的小女孩儿。

今天上午的那个孩子。

到此，李献之便明白了，不禁想，真是个严格的母亲。

在战乱的年代任何粮食都显得弥足珍贵，没人会无缘无故给别人吃的，孩子带回去，家里人都会想是不是偷得或者是其他。

本来他特别喜欢小孩子，见孩子饿了也没多想，就把东西给她了，也没想给她带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也许是他小时候体会过孤苦无依的感觉，那种无助孤独，让他想要珍视每一个孩子，力所能及的做他能做的一切。

“您误会了，那饼是我给她的，就是看她饿了，没别的意思。”他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解释的说道。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女人听了点着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笑的很释怀。

两人交谈了一会，才知道他们来自上海周边的一个小县城，上海被日军占领后，周边的小城市，小县城都遭了央，迫于生计一家人也只好去香港避避风头，等战事平定后再找机会回来，但巧的是他们坐的居然是同一艘船。

两人聊完，李献之也没让一家人走远，直接将就着在他们旁边寻个歇息处，毕竟一老一孕一少，有两个年轻人在也方便照顾一下。

而女人和老人知道两人都是教师后，也显得尤为信任和尊敬，对于他们的提议也欣然同意。

这时趁着他哥和两位聊的高兴，他和小女孩儿蹲在一个角落里聊着天。

“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呢？”他盯着面前的小脸，含笑问道。

“…然然。”小女孩抿了抿嘴小声回答。

“怎么没看见你爸爸？”

“爸爸说让我们先过去，他过些日子就来.”

“为什么，他放心你和妈妈她们吗？”

听了这问题小姑娘叹了一口气，一脸老成：“不放心…但是他没多的钱了。”

李献之一愣，没忍住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我偷偷听到他和妈妈说的。”孩子扬起小脑袋一本正经的告诉他。

李献之心里一沉，垂眸敛下眼里的神色，也没再问什么。

次日上海火车站

一辆日本列车平稳的驶进车站，停稳后，几十个日本兵一一下了车，井然有序的站在两边，随后两个日本军官走了下来，走在前面的身形较为高大，面容俊朗，并没有留着像之前日本军官的小胡子，一些中国人避其锋芒的站在不远处，偷偷打量着，心里嘀咕。

严宫一郎目光冰冷的扫了一圈周围，目光所及之处皆如死水般沉寂。

“车已经在外面等着。”羽成谨一在他身后小声说道。

严宫一郎点了点头收回目光，举起右手微微往前一摆，示意士兵们往前走。而他们两人则紧随其后。

他坐在黑色的轿车上，手杖触地，双手交握放在上面，微侧着头看着车窗外，来往的人群里掺杂着一些日本兵，即现代又历史的城市，道路的两旁还有部分被毁坏的建筑物。

从北平坐车到上海，绝不可能是从一个已经陷落的城市到另一个，这毫无用处，只有可能是从这里要去其他什么地方…..从上海…..只能出海…

出海就只有一个地方最安全，香港！.

“去码头”严宫一郎回过头，朝着前方的司机沉声命令。

……………….

“昨天多谢两位照顾她们，本来是想陪着她们的，但是有个急事，实在没走开。”

说话的人是然然的父亲，陈进，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皮肤黝黑，身形健壮，剔着小平头，右边脸颊有条小指长的刀疤，下巴满是胡渣子，兴许是昨晚没睡的原因，两眼布满血丝，神色有些疲惫，但是看向两人的眼神却是无比的真诚。

两人客气的点了点头，也不好问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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