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手（1/2）

谢枝眼神微微一动，挥了挥手示意唐寻几人放开他，把声音又放柔了几分，“你且慢慢说。若是真有冤情，我定会找人为你讨回公道的。”

那乞丐被松开了手脚，终于得以勉强站了起来。褴褛的衣衫掩着他嶙峋瘦小的身躯，被吹过的风空荡荡地撑了起来。

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把哭声收了回去，原本如穷途末路的困兽般歇斯底里的眼神也平静了几分，只是眼中仍旧赤红，声音里也是难免带上了几分微颤，“敢问夫人……家中是何营生？”

他这么一问，谢枝就听出不对来了。她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的确身带冤情，但是他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他在进退两难之时，可以果断地抓住自己这难得的机会。而当自己愿意听他申诉冤情的时候，他却还可以镇静下来，问自己究竟是谁，说明他的戒心很重，也说明了……这件事，恐怕干系甚大。

谢枝直视他暗藏戒备的双眼，道，“我的夫君并无官职。”

小乞丐的嘴唇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连带着声音都被这颤抖给切剁得细碎且可怜，“我……我要面圣。”

“我的冤屈，只能对圣上说。”

他紧紧地闭了闭眼，重新睁目时那坚定更深更重了几分。

谢枝忽然很希望此刻李承玉在她身边，如此也就不至于她现在要这般为难。在短短的一瞬间，她在心中计较了很多，然后开口道，“唐寻，你把他带回府里去。”

那几个守军见状便要拦下来。这回倒是冯管事上前拦下了。他心里赞不赞成谢枝如此行径是一回事，而在外人面前，能不能维护住谢枝的颜面，还有相府的声誉，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道，"这个人，我家少夫人今日一定要带走。几位官爷若是不肯放人，那我只好请孙信孙管军来要人了。"

几人是掌管京畿外城治安的步军司属下，而孙信正是他们的管军。此时听人报出顶头上司的名姓来，几人都面面相觑，犹豫着问道，"你们是……"

冯管事笑了笑，"这位是相府的少夫人。不知官爷觉得，这个主意，她是拿得，还是拿不得？"

几人一听这话，立马转了口风，"原来是少夫人，小的失礼了。既是少夫人要的人，小的们哪有阻拦的道理？"

冯管事面上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

可是另一头，小乞丐却用力地在唐寻手底下挣扎起来，看向谢枝的目光甚至带了点恨意，连说出的话，都像是咬碎了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你骗我……"

谢枝不知道他这突然间是怎么了，似乎是因为自己是相府的人？这么一想，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对的事。因为这个人的冤情，怕是与相府有关。

小乞丐扭动得实在厉害。唐寻拿他没办法，就这样带他回去也太惹人眼目了，万一再伤到少夫人就更是罪过。于是他干脆一个手刀落在小乞丐后颈，把人给劈晕了过去。

谢枝让他把人塞进车厢里，和冯管事驾着车先回去，自己和骊秋且先慢慢走着便是。

看着马车渐渐远了，谢枝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攥了攥生了汗的手心。她又回头朝城门望了一眼，心想，收租的事，倒还真是一波三折了。

……

李承玉因着体热还没退，整个人提不起什么力气，只能靠在一方软垫上，眉眼间难掩倦怠，却还是听着谢枝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伸手握了握谢枝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冷的手，然后让唐寻把人带进了屋子。

小乞丐这会儿知道自己挣扎也无用了，也不再做多余的抗争。他倨傲地抬起脸，神色里颇有些恨意和怨怼，却一直紧紧地抿着嘴不说话。

李承玉沉静地望了他一会，嘴角漾开一丝笑，“你不肯说你是谁，我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信是不信？”

小乞丐还是不说话，就是死死地盯着他。

“你一进京便要诉冤，而且非要告到陛下那里不可，说明你要告的人权势不小，只有陛下才能为你做主。”

“你很聪明，遭逢大难却仍能洞悉形势，对人常怀戒惧之心，可见你心智坚忍，又了解朝堂格局，必然不是寻常之人。”

“你也不喜欢相府，甚至对相府怀恨在心。或许是因为曾经结下仇怨，也或许……相府就是你的冤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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