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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雪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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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进宫向太后请安的马车里,谢枝半倚着蓝青色六合同春的靠枕,艳艳的鲜红榴花绣在她縓色袄衣上。马车行得平稳,她一手捧着几页纸细看,另一手端起玉白色的瓷杯饮尽最后一口茶。

骊秋身着杏色小袄,衬得一张小脸更加莹润。她续上茶,时不时地就朝着自家少夫人瞥上几眼,见她若无所觉的样子,便出声劝道,“少夫人,您且歇歇吧,别看伤了眼睛。”

“无妨,我这页就快背完了。”谢枝看得专注,眼珠子也不带转一下。

方大夫果然如约,给她写了满满当当好几页纸上来。再加上这几日李承玉的咳疾愈发严重,谢枝也不敢怠惰,每日勤加背诵,生怕再给他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受了什么不该受的。

骊秋双眼弯了弯,然后俯下身子,把车内炭盆面上的炭火拨弄了一下,零星的火光闪出细碎的星子。她忽然开口道,“少夫人,您真好。”

谢枝正背得入神,乍然听了这么一句,晃了好一会儿也没回过味来,拿着纸页的手低了低,露出张有些茫然的脸。

骊秋半蹲在炭盆前,眼神垂得低低的,“其实少夫人嫁过来的时候,奴婢心里还很担心。因为听说您为了这事,在家里跟自个父亲闹了好大的脾气,”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自己的膝盖骨,然后才继续道,“奴婢那时候还以为您是个气性大的,生怕您来了府里之后不得安生。”

外头的风雪下得很大,鹅毛似的雪花密密直直地坠,叶子落尽的枝干在风里仿佛发出骨头酸痛的□□来,连楼阙都只能在灰蒙中勉强露出个模糊的影。车厢内却如春且静默,将寒意都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头,一时只有炭火烧灼的“噼啪”声。

谢枝有些局促地挪了挪身子。

“可是奴婢想错了。”骊秋朝她笑起来,“少夫人性情良善,待少爷体贴,待我们这些下人也客气。”

谢枝听了,脸都微红起来,一手攥了攥衣袖子,才说道,“也没什么的,我只是尽自己的本分。”

骊秋瞧着她的脸色,眼睛里头的笑意像撒了一斛明珠下去,晓得自家少夫人脸皮薄,于是转而提起旁的事来,“说起来,今日咱家老爷也进宫了呢。等今日过了便是年休,老爷忙了一整年,如今也算是能歇歇了。”

她不过是随口一提,谢枝也未放在心上,只是恍恍惚惚想起来,今日似乎的确是这一年最后一场朝会。

纷纷扬扬的雪落满了京都的屋檐与大道,玉树琼枝,点染出一片繁华祥和的模样,掩埋了贫瘦的骸骨与肮脏的血污。

李渡如往常一样,与几位辅重大臣一同进了垂拱殿。今日本该只是按照往年常例,将各衙署一年的用度在皇帝面前过过眼,便算完了事。毕竟年关将至,谁也不想再上赶着找事做。

然而这一天,李渡的袖子里却捏着一份折子,一份将自朝堂到民间都引起动荡的折子。

头一个禀事的是高肃。他在三司使的位置上坐了三十几年,如今已是八十余岁的年纪了。他佝偻的脊背像是在外头被积雪压折了的树干,巍巍欲倾,就连拿着折子的手都有些轻颤,枯褐的皮肤像树皮上的结似的,布了几块深色的斑痕。他雪白的长眉半掩着双眼,只能看清他卑和的神色。

其实他本来早就该在十几年前便致仕回乡,颐养天年了。奈何国库多年来一直吃紧,离不得他周旋转圜,因而自先帝始,便屡次下旨留他在任上。

他因过度老迈而显得轻忽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并不难以分辨,“……中书门下四百七十二万两,三司五百三十五万两,枢密院二百六十三万两……”

垂拱殿内,窗户上都挂了毛毡子,寒气连进来一丝都难,地龙炭盆熏得又暖和,再加上皇帝今日为了朝会起得早,没听上多久的工夫,他就生出了昏昏欲睡之感。

但是他到底顾念着高肃乃辅弼重臣,年岁又大,自己不应不敬,于是只好从桌上随手抓了本奏折,煞有介事地瞧了起来,然后借着这掩护,打了个悠长却畅快的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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