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染尘(1/2)
京城的戒严过了月余才算解除。只是相府的日子一如往常一般安逸。
眼见着天气渐冷了,李夫人特意请了京城里几位手艺出众的裁缝师傅,来给谢枝做几件合身的衣裳。
谢枝张开了双臂,任着裁缝拿着尺表在她身上比划,另一边李夫人还时不时挑出几匹自己中意的布料在她身上比对着。
“这些都是蜀地今年上贡的织锦,前段日子太后赏下来的,正好赶上给你做几件过冬的衣服。”李夫人笑道,“这匹青绿云雁锦怎么样?”
一旁的骊秋抢着道,“好看好看,少夫人生得白,衬这颜色最好看了。”
李夫人瞧了瞧,也觉得十分满意,又拿起一匹四色百花孔雀锦,“这个瞧着好看吗?”
“这个……”谢枝看她兴致颇高的样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婉拒,“这个好像花了些。”
李夫人听了,又仔细打量了几眼,似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有被挫磨到的样子,而是又一连地指了几匹真红水林檎锦,宝蓝云纹锦,豆绿柿蒂纹锦,杏黄色绣叶锦,又挑了几个仙鹤瑞草,百蝶穿花一类的纹样,吩咐制了褙子,对襟小袄,百水裙,披风种种,才叫那几个裁缝下去了。
这一日秋晴方好,碧空如练,凉风和煦,李夫人来了兴致,干脆带着谢枝一同到后院里散步去了。
李府的后院造得雍容大气,方正的白砖铺开一径,几株常青的高大桐木依旧撑开了树冠子,低矮处正开了一丛丛的滇茶花。曲折处时以翠竹为界,牵以金沙罗攀援其上。几只绿孔雀在扶疏间出没,平添几分野逸之趣。
棠棣栽作花篱,芙蓉植于池岸。池水漾开一方清鉴,池上筑一座水榭,菖蒲与芦苇杂植其间,时有水鸟掠水而过,亭亭立于岸侧。
李夫人生得秀丽,性情温和,待谢枝亦是亲厚,平时里总不时嘘寒问暖。此时与她携手而行,话中更是体贴之意,“这几日,阿枝在相府过得可还适应?”
“相府一切都好,而且母亲又这般照顾我。”谢枝心里感念李夫人的好,却总是生不出什么亲近的心思。
她来相府的日子不长,却也看得出李承玉和他双亲之间关系的僵硬。她夹在中间,倒真正尴尬万分了,既不好亲近谁,也不好疏远谁。
李夫人露出一个放心的笑来,日暮时分橙色的日光落在她的眉间,无端叫人品出些温柔的味道来,“过得惯就好。我听说你自小生在江南,还一直担心你吃不惯相府的吃食。前几日倒是有人跟我提起过,京城里那家和丰楼新来了个厨子,江淮菜做的是一绝。你要是喜欢,赶明儿我就叫人去把那厨子雇回来,专门给你们东厢做吃食。”
谢枝赶紧拒绝了,不敢承这份情,“母亲,相府的东西已经很好了,不必这样麻烦的。”
李夫人停下脚步,握住谢枝的手,眼神里带着点欣悦和哀婉地看着她,“阿枝,你品貌端方,性情也好,承玉能娶到你,我这个做娘的真的很开心。承玉这孩子……”
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努力稳了稳,才继续说道,“这孩子,我实在是对不起他。他虽从来不肯和我亲近,可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看着他从小长大,自认对他还算有几分了解。我看得出来,他待你和旁人是不一样的。只是他心思细腻,藏得又深。我与你说这些,是怕你心里觉得冷清,更怕你们夫妻间生分了。”
谢枝不禁想起那晚李承玉拿帕子替她抹眼泪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可听着李夫人的话,又感到这相府中,似乎还深埋着一个不可与外人道的秘密。她不敢再往深里想,只是小声道,“母亲过虑了。儿媳定会好好照料他的。”
李夫人眼中的哀戚这才退散了些,重新露出点笑意来。
……
谢枝带着骊秋回了东厢,忽听得几声奇怪的鸟鸣。谢枝脚步顿了顿,脸色也古怪了一瞬,回头却是若无其事地吩咐道,“骊秋,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走会。”
骊秋也不疑有他,应了声便告退了。
因着李承玉喜静的缘故,东厢房这边向来便冷清。但谢枝仍旧小心翼翼地朝着四周打量了一下,确定了没有旁的人,才走到院落的角落里,低声道,“出来吧。”
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应声从墙上探出个脑袋来,一见到谢枝,笑得双眼都弯如新月,欢快地小声唤道,“姐姐!”
谢归从小有一半时间都是谢枝在带着他,因此他从小便与自家姐姐亲近。
但谢枝此刻也拿出了长姐如母的姿态来,拧着眉看他,“你来这里做什么?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姐姐,我这次来找你可是正事。”谢归挨了训,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姐姐从小便护着自己,因此脸上仍是满盈的笑意,“前几日咱们老师回京了,来家中拜访时还特意问起了姐姐你呢。”
谢枝怔了怔,脸上忽然掠过一丝不及察觉的哀戚,又被她掩了下去,声音却柔了几分,“老师可有说什么吗?”
谢归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往院墙里扔,“老师说,他要说的都在信里了。”他眼巴巴地瞧着谢枝把信捡起来塞到了自己袖子里,自个儿扭捏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我……我也好想你啊……”
谢枝一听,愣愣地抬头看他,眼睛里攒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小小的惊呼。她回过头,便看到骊秋一手抱了件披风,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脸白日里见了鬼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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