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冬狩(2/2)
她盯着他的背影思忖片刻,想到司马恪主动挑起话头,当是兴致不错,咱们这位公子,兴致不错的时候极少,因为七七很多时候单独见他都是自己哪件差事办得差强人意的时候,司马恪会叫她进九乾殿觐见,或是劈头盖脸一阵臭骂,又或者是脸色铁青的数落的她,总之,她是很少在司马恪这里见过什么好脸色了。趁着他现在高兴,七七也想为自己谋一谋出路,于是央马行至与他平肩,态度温和:“臣打算重用徐麟。”
司马恪瞟了她一眼,眼神中似乎在责怪她不解风情。有一簇灌木枝刮乱了枣红马的鬃毛,司马恪见不得,立刻伏身拿手抚平,语气却还是淡淡的:“到底是敌军降将,你自己把握住分寸便好。”
他这样的态度,明显是默许了,七七不由心头一喜,换上一副笑颜色,看向司马恪的侧颜道:“臣有把握,徐麟降我,皆因曹寅不仁,他十六岁入伍,现已愈十年,仍旧在沙场上籍籍无名,想来是那曹寅嫉贤妒能,徐麟武艺超群却怀才不遇,难免会有些怨气,降我也是情理之中,不会是诈降。”
她解释得认真,司马恪却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个男人真是多变,方才还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转眼他又兴趣缺缺了,即使周围常有兽物跑动,马上的箭,他却是一碰也不碰了。
又有一阵冷风刮来,雪沫子旋地而起,风经过丛林时声调变得尖锐凄冷,她不禁察觉到一丝寒意,猛得打了个哆嗦,目光朝风来的方向看去。
不知怎得,她隐隐嗅到了一点危险的味道。
司马恪与她行至栖灵山深处,此山一向是王族的猎场,飞禽走兽尽是圈养的。圈养的不如野生的灵动,没什么挑战,他拿起弓猎了一两只,彻底失去了兴趣。
他的身边未带侍从,只有她一个人,自那阵阴风过后,七七便有些警觉,一路上不肯离司马恪太远,始终落后他一个马身,一手握缰绳,另一只手按剑,不时扫视周围。
但看司马恪越走越往上,越走越深,她的不安随着司马恪的深入也越来越重,屡次出言提醒,想要返程,司马恪却只是笑她草木皆兵。
半个时辰之后,山路崎岖难行,司马恪仍不肯返程,二人只好弃马步行,及至申时,终于来到山顶,前方已经无路,是一处悬崖,司马恪深深吸了一口气,登高望远,不禁被眼前的雪景折服,身心大悦。回头见七七却一直拧着眉,很是不安,一直观察着周围,司马恪轻笑一声,拍拍她的肩道:“我二人难得有时间独处,又正好碰到眼前美景,将军怎得兴趣缺缺?”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犀利的目光扫过周围每一处,冷静道:“臣还是觉得有些异样,公子,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司马恪弯腰掬起个雪球砸她,笑她道:“胆小鬼。”
她下意识伸手来挡,雪球在她手肘炸开,有一两朵细碎的簪入她发间。
司马恪不再理会她,一时兴起,在雪地里漫步起来,他脚步凌乱,并不像是在散步,七七的眼神一刻不离的贴着他,不禁回忆起去年除夕时,他在府中与下人打雪仗,那时他已经隐约嗅到了争储之战的危机,装疯卖傻来弱化自己,躲过了分封,顺理成章的继续留在权利的中心,在阴暗无光的角落里静观风云,他演得真好,骗得所有人团团转,可在效忠他时,七七从来都是坦荡忠诚的,从前是没有选择,如今在没有选择之外,她也明白,自己的价值只有在司马恪手里才能做到最大化;在见识过他的手段和布局之后,她相信,司马恪是可以一肩挑起大燕的,一统中原,仿佛不再是一句空话,七七更是一脚已经踏在其道,只还差一点机遇而已。
过了一会儿,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她,忽然撞进她的目光,他的眼神如巨石落碧潭,激起一阵猛浪。司马恪喊她:“霍将军看什么呢?”
她略有尴尬,收回目光,假装在看别处,低声答:“没什么,看看风景而已。”
司马恪耳力甚好,她的低语他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不禁笑容更大:“是吗,原来本公子在将军眼中,是一处风景。”
她清咳两声掩饰尴尬,看见他行过的地方,以脚印在雪地走出五个大字:敢为天下先。
她此刻心是悬着的,没有太多心思来猜想他到底想开什么先河,只是简短赞道:“公子好抱负。”
司马恪盯着她,歪了歪脖子,像是在窥探她的心事,末了笑道:“霍将军还会脸红呢?”
她赶紧摸了摸自己脸,手心传来的温度令她慌乱,眼神便有些闪躲,细细的说了声:“天冷,冻的。”
司马恪不禁笑出声,三步两步走过来,借着替她收紧披风,将她拥入了怀中,他的温暖覆上来的那一刻,她是有点害怕的……怕这种刻意接近会带着什么别的目的。
他的声音带着暖意,自她头顶传来:“还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