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1/2)
谁也不知道,那天下午南安硬着头皮,当着宋凉的面,像变戏法一样从课桌里掏出一包卫生巾时,心里是怎样的羞愤欲死。
同样的,在她把东西成功送到苏韵手上之后,在她放学回家大骂萧倦半个小时之后,在她吃完晚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之后,她心里隐隐约约冒出来的那一小团火苗,也丝毫没有被人察觉。
她被萧倦身上的某种奇怪病毒感染了,只有她自己知道。
萧倦和苏韵具体是什么时候越走越近的,除了两位当事人,谁也不清楚,但是他们越走越近的原因却被淫浸狗血言情小说多年的桑娆同学一语道破:雪中送炭的卫生巾帮了大忙,阮南安同学当居首功!
“少胡说八道了。”好不容易才赏脸来南安家吃一次饭的萧倦当即停下夹菜的手,提出反驳,“明明是因为我心如磐石又长得帅!”
桑娆撇撇嘴,做了个呕吐的动作,继续为南安邀功:“明明是因为卫生巾!”
萧倦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是因为我!”
桑娆不甘示弱,手指差点戳进他鼻孔里,义愤填膺地高声质问:“你看不起卫生巾是不是?”
萧倦还要再争,阮北宁轻轻咳嗽一声,适时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提……那个东西?”
桑娆撅撅嘴,把碗里的鸡翅咬得咯吱响,萧倦冷哼一声,夹起一块排骨,顺手放到对面南安的碗里,这一页就算是翻过去了。
南安就着那块排骨默默扒了一口饭,碗里晶莹的白米饭沾上了排骨的深色酱汁,让她的心头一阵柔软。
以前在那个家里,萧倦吃饭的时候总是会夹很多菜堆在碗里,然后趁着他妈去添饭的空挡偷偷夹给南安,这个动作持续了十几年,早就养成习惯了。
他就是这样,看起来很不着调,犯起蠢来还特别烦人,但是他嘻嘻哈哈的外表下沉淀着着一种极为厚重的温柔,南安被他温柔对待了许多年,深知那种感觉有多么美好,多么珍贵。
“以后周末你要是来吃饭,就带苏韵一起来吧,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嘛。”
一块排骨啃完,南安放下筷子,为萧倦添了满满的一碗蘑菇汤。
就这样,秋风渐起,大家的着装被阮北宁逼着从短袖统一换成长袖卫衣的时候,苏韵的身影开始出现在他们每个周末的聚会里。
他们几个都有十多年的情分,相处起来轻松又随意,尤其是桑娆和萧倦,从小到大吵吵闹闹惯了,碰在一起就没个安静的时候,起初萧倦还担心苏韵会排斥这种氛围,但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
作为一个外来者,苏韵一直表现得很有分寸,既不急着融入这个小团体,也不过分疏远,其他人嬉笑打闹,她就闹中取静,借了南安的漫画书默默翻看,偶尔阮北宁到厨房切水果,她也会过去帮忙。
跟前段时间的独来独往冷若冰霜比起来,这已经算是很大的改变了。
为着这件事,萧倦还特地跟南安道了声谢:“要不是你开了这个口,我还真不好意思直接把她带来。”
南安知道他是在顾忌阮北宁,朝他皱了皱鼻子:“胆小鬼,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我家不就是你家?难不成你带个朋友来我们就关门赶人了?”
与世间每个被拨动心弦的少年一样,萧倦的想法总是直白又笨拙,听了南安的话,他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客厅里的苏韵,目光澄澈而明朗:“那就好,苏韵一直没什么朋友,话也少,我还怕你们不喜欢她呢。”
“你说反了吧?”南安懒洋洋地瞥他一眼,“现在是我们怕她不高兴好不好?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做好吃的,就怕她下次不肯来了,你看不见啊?”
萧倦自然知道每个周末的窗明几净菜肴鲜香都是为了给自己一份安心,感动之余,轻轻揉了揉南安额前的刘海:“辛苦你们啦,今天的碗我来洗吧。”
南安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想到这段日子萧倦的种种努力,心里又有些泛酸,撅着嘴用胳膊肘撞他:“喂,你对她这么好,不怕我和桑娆吃醋吗?”
萧倦笑而不语,视线穿透屋子里奶茶色的阳光,静静凝视着沙发上低头看书的苏韵,眼睛里的温柔满得似要溢出来。
其实,很多年以后,南安跟苏韵还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
彼时,这栋回荡着欢声笑语的房子早已经人去楼空,客厅里的人们也如同蒲公英的种子,各自乘着风飞向天空,在不同的城市落地生根,南安和苏韵的重逢,纯属偶然。
因着年少时那一段携手同行的情谊,两个完全褪去少女轮廓的故人面对面坐在咖啡馆洒满阳光的玻璃窗前,遵循社交礼仪,客套而疏离地寒暄了几句。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多年不见,苏韵变了很多,年少时那一头柔顺的长直发压成了蓬松的大卷,安静地垂在胸前,每个弧度都卷出恰到好处的妩媚,那张脸更是妆点得艳丽逼人,全然不见旧日里不施粉黛的清新自然。
南安心里五味杂陈,一杯咖啡喝到三分之一,终究没能忍住,问出了那个困扰她很多年的问题——“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呢?”
那个他,自然是指萧倦。
即使曾经有过形影不离的亲密,有过周到细致的关怀和陪伴,但如今,她们之间唯一的关联,真的就只剩一个萧倦了。
苏韵轻轻放下杯子,偏过头去看窗外的街景,眼睛里却空茫茫的,没有一点光亮,说出来的话也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简单地叙述一个事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适合我。”
南安漠然地看着她,直到她转过脸,投来一个同样冰冷的眼神:“不只是他,还有你,桑娆,北宁,你们那个热闹的小圈子,其实都不适合我。”
残存在记忆深处的温馨与美好一碎再碎,终于彻底消失在这张咖啡桌前。
“萧倦是个理想主义者,认为任何事情只要努力就会成功,可我不一样,我根本没有那个自信的资本,他觉得两个人只要互相喜欢就一定合适……”说到这里,苏韵眉心轻蹙,仍然直直盯着南安,“但你我都明白,不是这样的。”
她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撩开散落在耳边的一缕头发,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南安怔怔地望着她,搅动咖啡的手渐渐停了下来。
隔着一张桌子和氤氲的咖啡香气,她们都没有再说话。
喜欢不一定合适,这个道理,苏韵十六岁时就想明白了,而南安,也在二十岁以后被迫慢慢接受了。
只有萧倦,他始终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抱着飞蛾扑火般的信念,固执地喜欢着自己喜欢的,固执地把人性和感情都划分成单纯的黑白两色。
至于中间那些复杂的灰暗,那些终将爆发出来,把他拖入无尽痛苦中的隐患,他不看,不理解,不接受,更不会妥协。
“诶诶诶!左边!是左边啊!你是不是瞎啊?”
又一个周末,又一次被萧倦惹怒的桑娆咬牙切齿地把手柄往沙发上一砸,瘫在地板上哀嚎:“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啊!”
电视屏幕上闪动着硕大的“Game over”字样,桑娆的嚎叫声响彻客厅,罪魁祸首却一点歉意都没有:“我都说了不想玩,你自己硬要拉我来的。”
桑娆用力翻了个白眼,差点把眼珠子翻到天灵盖上,刚从厨房出来的阮北宁连忙放下洗好的水果,湿漉漉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颊:“别生气了,我陪你玩好不好?”
桑娆还没说话,萧倦先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好啊好啊!”然后随手把手柄塞给阮北宁,乐颠颠地朝角落里的苏韵走过去。
阮北宁顺势在桑娆身边坐下,扯扯她的衣袖:“这个游戏我不太会,你教我吧。”
桑娆脸上多云转晴,一骨碌坐起来,跟他头挨着头研究战术,偶尔发出一两声惊叹:“你哪里像不会玩的样子啊,比萧倦那个笨蛋厉害多了好不好!”
客厅里的两个人把游戏手柄摁得噼里啪啦,墙边那对倒是安安静静,苏韵只管低头看书,萧倦就只负责傻笑,虽然作为背景乐的游戏音效有点吵,但气氛还算温馨。
南安既不会打游戏,也不想当电灯泡,只能一个人吃着水果干瞪眼。
但她也并非完全无事可做。
阮北宁送的那个手机在这段时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南安顺利加了班长的QQ,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弄来了宋凉的全部信息。
处女座,喜欢白色,喜欢听周杰伦的歌,家教很严,没有不良嗜好,不用手机,没有特别好的朋友,但跟班上的同学关系都不错。
南安把最后一句话反复看了几遍,心头慢慢浮现出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哀怨:她也跟宋凉同班啊,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注意到她?难道在他眼里,她连“其他人”都不如?她长得那么不起眼吗?好歹还跟他牵过,不是,握过手啊……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所以然,手机一震,那位人送外号“探长”的八卦班长又发来一个笑脸,问她: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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