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1/2）

八

顾久阳这人是商贾之家出来的，素日里总是带着不远不近的笑意，只有真正冒着火气时那双桃花眼才显得阴郁深邃，极其危险。他看一眼坐在对面的许季之，缓缓开口，“那夜小女鬼的一丝魂魄进了我的身体，我会将她逼出来，随着她去找她口中的小姐。”

“顾公子还是以自己的安全为先。”他们二人都是和女鬼有过正面交锋的，知道那几乎成了厉鬼的女人有多难对付。顾久阳点头，“许大人这次不会再犯病吧？”

许季之的神色微不可查，似乎他对前几日几乎是重塑了自己十几年的观念的事并不在意。“我不会再给顾公子添麻烦。”他抬起头，看到房梁上一团团黑色浊气，争先恐后向他接近，阴寒气息在他周围扩散，而顾久阳并不知情。他放了茶杯，盯着对方一双浅色的眸子。那双眼睛很是平静无波，而他非要挖掘什么出来。男人认真看着许季之，那双眸子里璀璨一片，无声勾引。“许大人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非亲近之人不可说。”少年露出一个得体的笑意，疏离淡然。

泷州不常下雨。这一块是前朝旧都，杀戮之气很重。只是上头有天子龙气压制，那些鬼怪也翻不起什么波浪。只是到了雨天，阴气聚集，就成了极好的聚阴之地。江芷白坐在椅子上，看着顾久阳一张符一张符往地上贴，忙忙碌碌。目光始终在男子身上打量，越发觉得大哥深不可测。

下人抱进来一摞子干柴，在屋子里点燃，冲出火焰。“聚阴时阴气太重普通人受不了，点一把火你们能稍微好受一点。”顾久阳坐在阵法中央，回头看着许季之，脸色凝重。“这次我魂魄离体。对方如果真是能控制厉鬼的人，或许我无法对付。若是出现什么状况，你要第一时间拖我出阵。否则我可能就此魂飞魄散。”

许季之用无名剑在男人眉心刺伤处一颗血珠，蓬勃的佛息形成实体的金丝，一头连在许季之的小指上，一头挂在顾久阳的眉心。“若有不测，我定会保顾公子安危。”

这许大人看着文文弱弱一书生，给的承诺却是铿锵有力的。顾久阳轻笑，随后用内力一逼，魂魄飘飘然跑了出来。那困在他体内许久的女鬼残魂，好不容易得了脱身的机会，快速离开，顾久阳紧跟在身后，不敢放松警惕。

在这偌大的泷州七转八转，女鬼在一处巷子前停了下来，又很快消失不见。看来就是这一块了。他出入阴阳两界也有数次了，普通的伪装根本不能迷惑住他。可眼前的房子，却是模模糊糊，明显被高人下了阵法，不想有同道人发现。他仔细辨认，脑子里也是一片浆糊，分辨不出这是哪里。

他刚想离开，脖子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有个声音传来却并不真切。不管是魂魄还是人，脖颈都是最脆弱的地方。他多久没失手了，顾久阳心惊，居然如此容易就被人抓住了命脉。对方只要稍稍用力，他就会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太好奇，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公子。”这声音雌雄莫辩，带着嬉笑，仔细听去又像是哀嚎。“你还敢来吗？我可以等你。”只是两句话的功夫，顾久阳就觉得魂魄片片破碎开来，疼到他失去理智。

“顾公子！”终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一阵大力拉扯他远离了那只手。手的主人依旧模模糊糊看不清脸，手上却是炫耀一般晃了晃，有什么明亮的东西被他拽在手心。

许季之一把搂住失去意识的顾久阳，看见那双失神的眸子在火焰下泛着光，映着自己的模样。

他被天道的绳索牵绊住，被迫与这个男人紧紧捆在一起，无法逃脱。

——

魂魄不全的疼痛从骨髓蔓延开来，然后遍及全身。顾久阳躺在床上，嘴里咬着白布，是许季之塞进去的，防止他过激咬伤自己。蚀骨挠心的疼痛逼得他浑身汗湿，眼中全是血丝，呜咽声压抑不住。

许季之握着他的手，用力掰开他僵硬的指节，温热的内息源源不断传到男人的体内，但疼痛不减。许季之难得脸上阴郁起来，拿了毛巾擦了擦顾久阳额头的汗珠。“你别哭了。”

江芷白哑着嗓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我现在就去找师父，师父肯定有办法的！”

不怪她难过。自打江芷白十二岁时认了顾久阳这个异性兄长，就只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南州青郎年纪轻轻就已很有威望，就算是家破人亡之际，他跪在行刑台上等着刽子手刀落时，神色也是淡然无波的，不像今日几乎完全失控。

“那人……拿走了我的一魄……”顾久阳伸手扯掉嘴中的白布。疼痛在一瞬间如潮水般褪去，他猜到是那人做的手脚。“我要去找他。”

“大哥，你在那人手上吃了几次暗亏了。这次若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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