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来历(2/2)
汨罗敷垂下眼,周遭忽然安静了起来,她轻声道:“小静峰。”
——的确是个没听说过的门派,这天底下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势力盘桓,谁能担保自己的宗门能够长长久久呢?
殷珑不由得生出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滋味来。
他并非是无家可归,却也差不多了。嫡系排挤他,旁支也不怎么待见他,只是没什么心思折腾他,重心全放在和嫡系斗争去了——但也还是不够看,被嫡系打压得气都喘不过来。
一朝从枝头跌落,即便爬起来了,也难免生出一些兔死狐悲般的悲伤,他悲伤得不是时候,便只好怜悯汨罗敷了。
秦远嘉的指尖叩了叩木桌,客栈内已经有陆陆续续的客人进来了。
他们几个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平凡之辈,加之秦远嘉身上无法在修饰眼中遮掩的血迹,引来了一阵注视。绕是殷珑和汨罗敷作为最齐整的两位,也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几人互相低语了几句,便纷纷回房了。
汨罗敷照旧是单住一间,四人的房间都挨得很近,在同一层里连着号。秦远嘉昨夜没休息好,有点疲,上楼想要调息片刻,却看到温怀弋的房门敞开着,里面有什么摆设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种人在外面还让自己一览无余的画面,落在秦远嘉眼里简直就是嫌活得太长了,上赶着找打!
秦远嘉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然而没人应答,他便推开门,准备把“不拘小节”的温怀弋收拾一顿,发现里面也空无一人。
他面色敛了敛,寻起人来,右边屏风半遮半掩,人在后面,投出一个沾着水汽的朦胧影子。
……
尸山血海,满目狼疮。
温怀弋于水汽蒸腾间昏昏欲睡,沉进了姗姗来迟的梦里。
因为早有准备,也提前见过其他相似的场景,他在看见面前的景象时并没太过震惊,只是左右盼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的人。
这天地间除了他一个,竟然没有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作祟的奇形怪状的妖祟中,才出现一个面貌模糊的人。
那人脊梁仿佛一把尺子,笔直而挺拔,站在一片黑压压的天空下。
……不,那不应该被称为天空,而是一片黏腻、深邃,而压抑的黑暗。无休止的黑暗遮天蔽日,如同一张撕不开的巨网笼罩在每个角落。
他一身雪白的衣服,成了唯一夺目的光彩。
温怀弋看到他踩过地上的血腥,那身袍子竟然还是一尘不染,果然是做梦做多了,都违背起实际来了。
他执着剑,每一剑都使得温怀弋感受到凛冽又无法相视的锋芒,好像他就是剑本身,是一道纯粹的锋利。
温怀弋再看他,发现他竟然像是步步生莲一样,劈开了全部所见之物,踏着截然不同于此处的仙气向前而去。
在这一处地狱般的土地中央,突兀地出现了一只金色的雏鸟。
它的身上因为染着血污,显得像是金红相间的,那人的步伐忽然停住了,随后弯**,小心地把它抱了起来。
这只鸟还不会飞,尾巴也是秃的,毛发稀疏得简直奇丑无比!他动作十分细致,将它搂在怀里,中途还被这丑东西不分青红皂白地啄了一口。
它不安地扑腾起来,他那件无暇的白衣服因此染上了一点猩红,温怀弋没看见他做了什么,只看到他的步伐忽然慢了下来,好像有点担心怀里的小东西受惊。
最后他的背影消失在这方污秽之地,也消失在温怀弋的视线中,温怀弋眼前模糊起来,在没有意识的混沌里,他听到一个清冷而低沉的声音,似叹似艾地叫了一声:“凤凰。”
他忽然发起冷来,猛然回过神,发现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温怀弋一下喘不过气来了。
正当他苦苦挣扎之时,忽然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秦远嘉把温怀弋从水里捞起来,感到他没掉进水里淹死实在是个奇迹,温怀弋衣冠不整地歪倒在浴桶里面,水早就凉了,都快没进他的鼻腔里了!
经过这么一番被捞起来、被秦远嘉披好衣服、被他搬弄到床上的动作,温怀弋依旧光荣地没醒,眉心微微皱着,好像陷进了什么魇里。
秦远嘉不放心他,索性坐在他旁边,一边养神一边照看着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