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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算命先生当年在他家大门口掐指一算,道他天生仙骨,命中因结仙缘。
倘若有缘拜入仙门,便能一生无忧,凌云驾雾于万物之上;但若是修了魔道,就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2.
楚初拜入云仙君的门下已有三年。
他并非出身富贵之家,小时常难吃到肉食,故而长得比同龄人要慢些,就是快到束发之年,还是个身量小小的少年。
但云仙君把他捡回来时,也没从他身上瞧出甚么可怜巴巴的意思,他个头矮,但却不像寻常的穷苦孩子一般瘦巴巴的,反倒生得有些圆润。
他脸上还留着些婴儿肥,淡眉圆眼,是副讨人喜欢的稚童模样。
性子也不坏,别人说要做甚么便做甚么,好养得很。
云仙君原先倒不想收这样一个凡间小孩做徒弟,只是在山中过得有些无趣了,才把楚初捡上来随便养养。
小徒弟兴许是因不曾吃过好东西,上山后不论吃甚么都开心得很,抱着个硬馍馍都能傻乐。
云仙君捏他的小肥脸,他也傻呵呵地笑,露着一排小白牙叫师父。
3.
楚初今年十五。
不是傻子。
尽管他的仙人师父总叫他做小傻子,但他确实不傻,还比常人要聪明一些。
他之所以看起来傻,是因无人教他甚么东西。在山下时他不曾念书,到了这山上师父也许少教他该如何练功,只放他整日同仙鹿一起在山中乱跑。
当年山下大旱,家中无米可炊,终于是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时,爹娘便让他独自出来寻这仙山。
因算命先生随口的那一句他天生仙骨,爹娘便信他真能结上仙缘。
他确实因种种因缘巧合拜入了仙门,但却与想的不太相同。
没有秘籍,没有同门师兄弟,也没有打坐练功。
师父只会驾着白鹤在夕阳西下来见他一面,只是用沾着仙露的花枝轻轻点点他的额头,从不提修行的事。
他知道师父姓云,山下的人都叫师父作云仙君。
云仙君守着一方山水,受着山下百姓供上的香火,是很厉害的人。
既然师父不提修行,楚初也就不问此事。到了晚上,他就像云仙君的小尾巴一样,云仙君走到哪他跟到哪。
云仙君在池边抚琴煮茶,那他就躺在一旁数天上的星星。
点点繁星映在清澈的山溪中,映在少年圆而亮的双眸中。
楚初想到娘说,人虽在两处,但见着的月亮却是相同的。他在仙山上看着这明月繁星时,爹娘是不是也能看到这般景象呢?
他眨巴眨巴眼睛,豆子大的泪珠子无声地顺着脸颊滚下来,落入柔软的青草中。
云仙君的琴声停了。
云仙君起身走到他身旁,微微俯身,伸手勾走了他脸上一颗未落的泪珠。
“为什么哭?”云仙君温温地笑,问他。
楚初揉揉眼睛,小声道:“我……我想爹和娘了。”
半大的少年圆眼里还含着泪水,委屈巴巴的,叫人看了也会跟他一同难过。
云仙君却只是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也不出声安慰甚么,只是说:“你若是再下山,恐怕就找不到来仙山的路了。”
楚初一时忘了哭,愣愣地对上了云仙君那双细长的桃花眼。
云仙君长得清俊,常爱一身绣云青白衣,这月色之下,他这样背手立着,就像一株雪山上结着寒冰的雾凇。
他笑意温和,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太近人情。
楚初张了几次嘴,但喉间却挤不出话。
云仙君俊秀的脸上还是温温和和的笑,又说:“但你真想回去找你爹娘,倒也不是不可。”
“我不会下山,要跟着师父。”楚初坐起来,抿着唇想了好一会,说,“我要做和师父一样的仙人。”
4.
云仙君看小徒弟止住了眼泪,说:“凡人要修道,便要与世俗斩断相连。”他顿了须臾,微微笑了笑,又道:“你心中尚未断绝尘俗,故而我不能教你修道之法。”
楚初耷拉下眼皮,用袖子抹掉了眼泪,说:“我明白了,师父。”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不敢再去看云仙君的脸。
云仙君听他这样说,再开口时倒是温柔了许多,道:“为师来教你习琴之法罢。”
师父温热的掌心贴上他的手背时,楚初却只感觉心底一阵酸涩之意,他不敢说甚么叫师父不高兴的话,只能无声地顺着师父的话学着勾挑琴弦。
“楚初,”仙人师父长长的鬓发扫过他的脸颊,温声道,“琴可修身养性,弦中有高山流水,有清风明月,你要好好听着。”
楚初垂着头,说:“好。”
一直他的指头按到红肿时,云仙君才让他停下来。
楚初摇摇晃晃地回自己的住处时,心道做仙人似乎也不怎么轻易……
修道之人,断绝尘俗?
想自己的爹娘……也算是尘俗么?
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后,半夜隐约觉得有人走近他的床边,悄咪咪地睁眼看了看,才知是师父来给他掖被子。
除了爹娘,就再没人给他掖过被子了。
楚初心下又是一阵哽咽,硬是咽下了喉间的酸涩之感,装出了一副熟睡模样。
他听见师父说:“凡间多磨难,还是留在山上好罢。你如今下山,若是叫他人杀了……我还能收第二个弟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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