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2）
“本王倒是知道有家小店，专卖零嘴瓜果，阿甯何不去看看。”说着却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人颔着首散去了。
萧甯心下有些诧异，正要嘀咕，却听那人说：“他们去过他们的佳节，我们来过我们的中秋，你说，不好吗。萧甯？”
“萧甯”二字，他读的很重。萧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十三岁的萧胤只觉得他的话别有深意，但仍是琢磨不透。
目前他也没有别处可去，娘亲让他滚，他又能滚去哪儿呢……
楚曳将傀儡放入他手中，转过身先迈开了步子,留下萧甯茫然失措地站在原地。
管他呢，反正我已是孤儿了，去哪儿，都是流浪。
萧甯一咬牙，放回傀儡越过人海，朝楚曳走去。
走着走着，周围的人群渐渐稀少，夜色也慢慢寥落。最后一抹晚霞在天空中逐渐消散，只留下漆黑一片，星光隐约闪烁。
萧甯跟着楚曳不知走了多久，只见身边灯火渐渐阑珊，最终到一辆马车前停下。
萧甯皱起了眉，心下迟疑，不是说带他去店家，怎么倒叫了辆马车，还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莫非店家离得远？不会啊，只是零嘴小摊，不会分布得很偏僻的……
还在疑虑着，两臂上却多了一道力量，下一秒便被楚曳抱上马车。萧甯忙慌乱挣扎，楚曳却仍死死捆住他不让他动弹。
“我知道你的处境。”
怀中的少年一愣，楚曳便得寸进尺。
“若是跟我走，我可保你一世荣华富贵，甚至可做你的再生父母。”颇有磁性的声音贴着耳畔缓缓响起，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荣华富贵，再生父母。
萧甯只觉得耳朵像火一样烧着，又坐在楚曳的腿上被束缚着，好像是被一把烈火团团围住，四周空气稀薄，不得脱身。
“你……放手……！”
萧甯使劲挣扎，始终抵不过一个年方二十有余之人的力气，硬是把他牢牢锁在怀中。
“你娘亲今早找我求情，已将你托付给了我，你又何必挣扎。你若是想逃跑，那便待你逃得了再说吧！”说罢呵斥车夫快马加鞭，只听得一声鞭响，车身便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什么？！娘亲将我……托给了他……？！
虽说六王爷楚曳是名震一方，威风赫赫的大人物，除却魏仲国，便是他势力最大。又文武双全，才貌兼具，倾倒过多少名门闺秀，入过多少相思女子的梦？但血浓于水，娘又怎能舍得将我扔给他人！一想到这里，萧甯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后来，楚曳带他去了永宁，被山带河，地势险要，偏居西南一隅，与世隔绝。
他让他加入暗影阁，楚曳秘密建立的全天下最神秘，最庞大的刺杀组织，也是楚曳暗中谋划的秘密军事营地。
他给他最好的衣食，同起同睡，朝夕相对。甚至还一日日教他武功，虽甚严苛，但成效显著，足以让他成为天下一等一的高手。
起初他觉得难堪，后来也渐渐地熟络起来。
可是他的心，就在当年娘亲说出残忍的话时，被冰封了起来，不愿再为任何人打开，包括楚曳。
他以为楚曳会对他很坏，可没想到却对他很好。
好到让暗影阁上上下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他妒忌。
楚曳是爱他的，他心中隐隐感觉得到。
他给他全暗影阁最好的待遇，教他其他人都不可能接触的绝学，给他旁人都不可能有的关怀……
甚至在那个寒冬，他解下他的衣带，轻轻搂住他说：“阿甯，你好美。”
那是他第一次，他是抗拒的，那时他初来不久，了无生趣。
可在拼命挣扎却无用的情况下他终是屈服了。他绝望地想，萧甯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尊躯壳。
一次，二次，无数次……情/欲让他感受到快感，楚曳一日日的关怀更是温暖着他的心扉，彼时的他，不过是一个缺爱的少年。他才十三四岁，这样的温暖，他何其需要。
自离开京城的那日起，楚曳给他俩都改了名字。一个叫邺欢，一个叫邺瑾。
姓氏相同，仿佛心心相惜。
萧甯想，自己心里也有他。
然而背后总有悄悄议论的声音：他不过靠着出卖美色，诱骗王爷传功于他。
刚开始这样的声音是没有的，随着他的职位越来越重要，最后从右护法升为楚曳的贴身侍卫，无论他走到哪儿，耳边仿佛永远能听到奚落之声。
美色？或许是吧。
是不是，又有什么要紧。流言，终究不是自己能左右。
直到他终有一天开始给自己指派任务，每次都是不同的刺杀任务，妃女、大臣、将军，甚至是其他的杀手。
他渐渐醒觉，他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多年来默默栽培他，不过是为他效命奔走，夺取皇位。而他，却在朝夕相处中偷偷许了心。
那可能是他最大的错误。或许当初在街上偶遇他，被他带走，都不过是他暗中设下的局罢了。
自己生活在别人的棋局里，却浑然不觉。
这让他感到与当年一样的孤独。
他是喜欢上了他的，谁能敌得过那个风流倜傥的王爷邪魅一笑，执着你的手轻轻唤一句“阿甯”？
可其实，他只不过想与他夜/夜/风/流，每天早晨醒来，枕边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半点余温。他对他的百般照顾，对他的极尽温柔，其实不过是精心栽培他，利用他天赋异禀的练武身躯。
他要他在承安寻一处安身，寻可收信的固定位置，每日获取情报与任务，化身魏仲国的幕僚暗中保护他。
楚曳早就料到皇帝会微服私访调查贪污，所以当他那么轻易地要他借着一个好时机，杀了楚胤时，萧甯只感到一阵心寒。
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从来都是紧闭着心门的。
又或许自己，从来不曾希望自己能够有朝一日爱上他。
杀了楚胤，然后呢？
然后他说他们会执手江山，他会许他一世繁华。不再干扰是非，不再活在阴暗之中，在偏僻的角落瑟缩一辈子，他要和他相伴一生。
可他已下不去手了。
他第一次看到楚胤的时候，他的笑真像楚曳。
可他又不同于楚曳。他们虽然一样霸道，但楚胤不会勉强他，也不会自私地将他缚住，毁了他的半生。
他愿意为他受伤，他还记得他对他说的，我欢喜你。
这一次，他不想再听楚曳的话了。
他早就已经，慢慢熄灭了对他的信心。
“阿瑾……不用，管我……你……走……”万千思绪被楚胤的呻吟打断，脚下步伐却迈得更快。
“我说救你，便救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喘着气驳回去，可其实萧甯自己心里也虚得很。他背着他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可前面还是漆黑一片，令人感到无比压抑。
“你的毒，还有，十日之久……足够我们走出去……”
正说着，身体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
萧甯连忙伸手向前摸去，是一堵石墙！
材质不像是很硬，应该能够击破。于是又连忙运功，朝墙上劈去——果不其然，砖块轻而易举地被击碎，曙光透着洞照进来，映在萧甯的脸上。
“有光！”萧甯兴奋地说，肩上的人却没了回应。
萧甯奋力撞开石墙，气力用尽，整个人跌了出去，连带着楚胤一起跌躺在树林中。
林中雾气缭绕，晨曦还未遍布，天色微微泛白，半昏半明。
萧甯来不及呼吸久违的新鲜空气，实在撑不下去，两眼一黑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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