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小红帽】1-10（2/2）
何开心立马后退一步：“我不硬，我没硬，你也别瞎硬啊！”
韩沉懒得理这时候还有工夫开黄腔的坏小子，伸手又将人扯回自己面前：“所以如果我是劫匪，要想针对何氏，根本不需要制造这种星级酒店规模的大型劫持案件。案件规模越大，作案难度越高，这种风险回报率决定了这种类型的劫持案件往往有更加精确打击的目标——譬如慈善晚宴，或者与晚宴、抑或酒店本身关系紧密的宾客。”
别提有多喜欢听韩沉推导逻辑链的何开心两眼都在放光，但刚刚韩沉那一削威慑力还在，他便收起自己那么一丁点儿临危不惧的春情荡漾，告知韩沉他的猜想：“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劫匪的目标应该是柯研集团，或者更具体一点：是何氏跟柯研集团合作的这套中控系统。”
何开心打小对家中事业没有任何兴趣，奈何双亲和他大哥都是特别注重形式主义的主儿，所以直到何开心搬出何家前，每天早晚两餐都必须跟上班似的到那长得能当T台用的餐桌前报到。——也就是那些顿令何开心食不知味的早晚餐，使得这从没有一分一秒肖想过何氏财力的小子深刻认识到：他何开心，居然是个含金量这么足的富二代【
而至现在他离家五年多，何母三不五时的传唤依旧要求何开心每周至少有一次出现在何父品味的餐桌旁。他那日常被害幻想同父异母的弟弟要跟自己争夺继承权的大哥更跟巴普洛夫的狗似的，——只要何开心回何家，再忙也要推了所有应酬，非要在餐桌上跟何父从国际形势聊到何氏发展，仿佛这样就能显得比何开心强多少似的。
彼时何开心嫌烦，认识韩沉后才觉得：他这样的纠缠韩沉都没烦，何家那些破事儿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他打起精神直当每周多加一餐饭的班，说来也巧，要不是这样他还没法从他大哥嘴里听来那么完整的何氏与柯研集团的合作计划……就更别提在这种状况下灵光一闪carry全场。
——自认carry到全场的何开心心理准备妥当，知道劫匪不是——或者说至少不完全是冲着何氏来的后，他甚至觉得当下退场都没问题了【
只是没等他跟韩沉反应，响彻整个酒店大楼的广播又响起合成器混合的奇怪人声：
“建筑内所有人到三楼宴会厅集合，否则我们将从柯小姐开始撕票。”
7.
何开心眼角一跳，潜意识先于理智下达指令——他一推门就走了出去。
除了门前这一步路的范围是监控死角外，其余所有地方都暴露在劫匪的监控中。故而他这一出门，无异于直接站到劫匪眼前。
何开心小聪明多但不大擅长理性着眼全局，他对自己的冲动性格门儿清，故而出门后他还犹豫了一会儿，怕自己这一冲动把他后面那“秘密武器”也给抖落出来了。只是他回头就见韩沉面无表情地出门关门，——而这是韩沉，是仗着头脑好就把歹徒当屁看黑盾特别行动小组组长韩神。
何开心知道韩沉这是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可以计划、可以谋略，甚至可以以身犯险；但劫匪还暗不见光，人家手里有什么、眼里能看到什么，根本没人知道。
——所以他们不能贸然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人类是社会性群居动物，当有人一路同行时，路上再多阻碍都显得没那么棘手了。
何开心惦记着监控没跟韩沉有任何肢体接触，但俩人身形相仿步调一致，何开心又难得不是五颜六色（。），白衬衫红西裤地走在一身黑的韩沉旁边，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
——于是俩人走进几乎容纳了参与慈善晚宴的所有客人的三楼宴会厅时，全副武装看守在门前的劫匪抬枪指着韩沉，粗声粗气地问：“你是谁？”
何开心稍一回想之前晚宴时韩沉的出场和自己的反应，正要现编他跟韩沉背后的故事，却被韩沉横手一拦。
但他非但没被护着他都成条件反射的韩沉拉到身后，这平日看着跟个杀神似的男人已然两手都缠上何开心的胳膊。
何开心一愣，侧抬眼只能瞧见韩沉挑了挑眉梢又勾了勾嘴角，语气便平白无故给人听出些暧昧来：“我是何少的‘那个’。”
——那个。
恕一脸懵逼的何开心直言：他根本都不敢多想——“那个”指的是“哪个”【
韩沉的思路倒是特别简单：
何氏的晚宴没有邀请他，他来这儿是为了接人，当然算是个不速之客；而何开心对他的出现自然是开心的，还开心地给他介绍了牛——不对、柯小姐；再然后他跟何母远远打了个招呼，向来紧盯小儿子的何母甚至还允许何开心跟韩沉一块儿早退；出了宴会厅俩人情难自禁拉拉扯扯进了洗手间，此后直到听到广播前都没人想过要避着监控。
没人知晓劫匪到场的确切时间，更没人清楚劫匪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接管监控。
俩人在人前人后的表现实在没法假装素昧平生，与其现场发挥编撰他俩的关系，索性还不如将错就错——反正何开心作为“何少”，在岚西富二代圈子里根本就是个透明人；公众眼中他又是这个自带曝光度的何氏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一个。
这样的何开心在谁眼里那绯闻都跟张白纸似的，完全任由韩沉挥笔泼墨越描越黑，于是他大发慈悲地主动给何开心占一回口头便宜。
——唯有何开心屏息凝神扪心自问：穷死的富二代也比某些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贵啊，他何开心是这种危险便宜也敢瞎占的人吗？！
8.
事实证明：何开心只是抠门儿，他既不贪小便宜，更没胆占人家便宜——尤其这便宜、不是、尤其这人还是韩沉。
但韩沉做戏向来只做三分，配上何开心那开心糟心五五开的尴尬表情，在旁人眼中这出“富二代包养靓基佬”的戏码便演出了十分效果。
于是一片寂静中全副武装的劫匪扬了扬手中的步枪，枪眼点点韩沉所在的方向，又往何开心那儿一扫：“你俩蹲地上！”
韩沉不动声色地扫过对方一身装备，末了视线落到同样下意识扭脸看他的何开心脸上，微微眯了眯眼，哑着嗓子说：“何少，我怕。”
何开心深吸口气，好不容易忍住呼之欲出的白眼——这机灵鬼以任谁看来都只觉得何氏的小少爷玩物丧志的眼神对上劫匪，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面子地替人恳求：“大哥，他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情儿，你能不能别吓他？”
他话音未落，韩沉也按着他说的演，贴到何开心身边抓住人家袖口，被不耐烦的劫匪又用枪管推了推，才挨着何开心一块儿蹲到地上。
刚蹲**韩沉脸上那以假乱真的唯唯诺诺立马没了，而是极锐利地逐一确认过几个劫匪的方位，最后看向何开心。
此时何开心还处在沉浸式体验“韩沉是他包养的情儿”这个设定中无法自拔，连带着他空空落在韩沉这儿的视线也是飘飘然的。要不是早被韩沉训练出条件反射的鸡皮疙瘩们轮番起立提醒他清醒一点，何开心保不齐能将这狗血又滥情的故事编个88集年度大戏。
——他好不容易刹住自己瞎编的脑，冷不丁对上韩沉的视线，潜意识里的危险机制立马告诉他：这事儿完了韩沉跟他没完【
何开心立马低眉敛眼假装自己不存在，只用眼角余光一点点往开了扫，努力搜寻爸妈和大哥的身影。
寂静的宴会厅里蹲满了被劫持的人质，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人敢贸然动作以身犯险；六个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劫匪在宴会桌间踱步穿行，此外还有两人守在唯一的出入口处。
不擅长记人相貌的何开心发觉此前才被他妈介绍认识的柯小姐不在这儿，故而之前劫匪通过广播发布的威胁也有了不同的意义：劫匪劫持了大批人质，但至今明确指出的肉票只有一个。这个人不在现场，没人知道柯小姐现在是被绑架监禁、还是已经撕票——这之中每个选择与分歧，都与劫匪的实际目的相关。
擅长侧写嫌疑人犯罪心理的何开心没法给出更多分析，他所知道的信息实在太少了。
就在此时韩沉一直贴着他胳膊的手肘轻轻撞了撞，何开心小幅度地撇了撇脸，没让任何人瞧出他细微的动静，单示意韩沉他正在听。
但韩沉什么都没说，只是状似无意地用手肘轻轻撞击何开心的手臂，叫何开心立马发硬过来：这是他每每心血来潮时、都会以各种方式暗示韩沉的——摩斯密码。
9.
长，长。
长，长，长。
短、短、短、长。
短。
——MOVE。
何开心眉头一紧，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MOVE？朝哪儿MOVE？
他总不能在人手一把步枪的劫匪面前乱MOVE吧？
……难道韩沉这是示意他去当靶子？
但紧接着何开心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倒不是因为韩沉舍不得，而是连他自己都知道：他的轻举妄动不确定性太多，韩沉这种看鱼撒网精准投放的战略部署、根本不可能让他去当那个靶子【
于是何开心凭借优秀的自知之明果断放弃了这一思路，但他仍旧没领悟出韩沉让他MOVE去哪儿。
许是何开心面上的茫然太明显，韩沉一眼就知这人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甚至连何开心想错到哪儿都已经猜到，便立马紧紧扣住何开心的手，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也就是手腕上的一紧让何开心意识到：一定有哪儿出了错。
何开心脑子快，但就是缺那临门一脚。
他将韩沉刚刚肘击他手臂的长短码拆开重组，几乎将每种排列组合都筛过一遍，却只能租出MOVE这一个单词。
就在他为这串密码焦头烂额时，其中一个劫匪大步朝俩人所在的方向过来，掠过惊恐的人群，将枪眼指向了——何太太。
何开心几乎是立马起身，韩沉尚且没拉住这跟皮筋儿似的弹出去的小人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另外两个劫匪将关心则乱的何开心扑倒在地。
“开心！”“——不许动我妈！”
瞬时的骚乱很快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何开心被劫匪制住动弹不得，只能使出全身气力竭力挣扎着。何太太则被枪指着缓步走向门口，待到她经过儿子身边时，何开心终于听清押送她的劫匪轻轻吐出的一个词——“中控室。”
何开心霎时仿佛醍醐灌顶，他胡乱扑腾的动作停了下来，在两个训练有素的劫匪的压制下大声喊：“我替她去！”
前面两人停**，何母仍旧是惊慌失措的表情，而押送她的劫匪则回头看了眼被按在地上的何开心。
何开心极力仰脸直勾勾瞪着那人：“我知道中控系统的密码，我还是整个何家最不了解这个项目的人，让我妈去还不如让我去，反正何氏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这四句话说得滴水不漏。
前两句正中劫匪的意图——他们控制了中控室并暂时接管中控系统，但显然还有他们攻克不了的技术关卡，所以他们需要何氏直接权限人提供密码；同时这个人最好对整个中控系统不要太了解，以免在利用此人攻关时被人钻空子节外生枝。因而直接负责与柯研集团战略合作的何大少与何氏的董事长被排除在外，始终有参与何氏经营、但并没在和柯研集团的合作中掌握实权的何太太便成了首选。
而后两句则出乎所有人意料。毕竟在场人人都知道何氏还有个小少爷，但何二少在整个何家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何开心这么一提反而令人信服，甚至忍不住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何太太对何氏是有感情的，即便是生死关头，她也依然很难做出对何氏选择；而何二少不论是出于对大少的嫉妒、或是对生母的维护——甚至是对何氏的厌恶，让他当这个恶人反而顺理成章。
10.
何开心为人处世是有些冲动，但他毕竟是个从业多年的心理咨询师，挂名入职黑盾组后业务能力又训练得梆梆硬，但凡张嘴必然能将所有人的思路都引到他想指向的方向，根本不会因为当下的情况是否紧急而出任何纰漏。
果不其然他言罢劫匪已然背过身去，何开心被制在地上看不见这人反应，但始终按兵不动的韩沉从旁能清晰看到：这个基本能确定是挟持宴会厅的这批劫匪的头儿的角色，正通过耳机同中控室的上级交流。
劫匪声音不大，但因为刻意压低声音而摘掉了捂得严实的面罩，因而韩沉微微眯眼，可以读唇语大致弄明白对方的意图。
对方果然被何开心那番话带偏，比起中年女性他们也更愿意挟持年轻男子，毕竟关键时候女性感性的一面很有可能给他们的行动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少顷对方重新戴上面罩，韩沉正要垂头时面前却被人蓦地一挡——是何开心的母亲。
这个不论在生意场上还是家中都极其擅长察言观色的妇人想必已经注意到韩沉正在观察劫匪等候时机，见劫匪通话完毕便打算替儿子对象挡一挡。
只是劫匪被她这一举动引来注意，拨开何母盯了垂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一眼，接着以枪管挑起韩沉的下巴。
刚刚还耐心趴在地上等答复的何开心见状又扑腾起来：“也不许碰他！”
那劫匪于是看了眼何开心，又收回视线看着面露惧色的韩沉，若有所思地挥手，让将何开心制在地上的两人撒手放人起来；自己则抓着韩沉肩膀将人提起身，枪眼抵在韩沉颈动脉上，道：“何二少，我们老板让我问你，中控室在哪里。”
何开心表情倒是纹丝未动，脑子里却几乎将过往何家饭桌上的记忆刨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出任何有关这个“中控室”的信息。他爸和他大哥聊何氏也只是笼统提及部分企划，具体工程甚至包括劫匪需要的密码他都一概不知。
但就在这时，韩沉假意难受地挣了挣，他手肘碰到了劫匪持枪的手臂，语气扭捏地抱怨了句：“何少，他撞疼我了。”
何开心一愣，终于意识到之前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错”到底在哪儿——
他以为刚才韩沉撞他手臂是提醒他注意，而后才开始长长短短地给他发摩斯密码——但眼下韩沉这一突兀举动恰恰提示了他，就连最开始那一下都是密码的一部分。
所以韩沉刚刚想要告诉他的应该是：
短、长，长，长，长——数字1。
长，短、短、短——B。
长，短——N。
——何开心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一字一顿道：“地下一层，北区。”
劫匪闻言长久未动，几秒种后韩沉听到对方耳机里传来短促的动静。
接着为首这人抓着韩沉转身，让另一人抬枪指着何开心跟上。
何开心一手冷汗全握在拳头里，经过他妈身边时目不斜视，只有拳头略微松了松。
他知道：博弈才刚刚开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