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X】1-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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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说三十而立,以至于过了20岁生日便四舍五入迈入奔三进程的大男孩儿们总爱瞎想些有的没的,动辄觉得自个儿就真能独当一面了。
——前不久才从父母那儿收到二十万成年红包的何开心如此评判这等傻逼……并为此刻正在犯傻逼的自己独自生着闷气:
他的学术观点跟同个研究课题的学姐苏眠背道而驰,俩人之中只有一人有资格在今年的全国心理学峰会上发表演讲。难得今年会议就在岚西召开,渴望向父母证明自己能力的何开心迫不及待地想在全国相关领域专家面前阐述他们的研究成果。
只是他用膝盖都能想到: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博导只会让年长且更有经验的苏眠上场。
谁叫他们师出同门又共同研究催眠应用,两人各据一方又都有发表诸多期刊论文,学术上有多针锋相对、生活中就有多姐弟情深——他俩的关系恰似这个词的字面意思:沉稳的姐姐与活泼的弟弟,不论何时何地都叫活泼过头的何开心体会到自己原生家庭中所没有的、来自优秀的同辈人的碾压。
……这没什么好控诉的,换作何开心——他也更愿意听美女讲玄学而不是愣头青讲精神病【
“瞎说。”
苏眠笑着嗔了小学弟一句,整理好厚厚一叠论文拍到何开心手里,捞着这个天资比她聪颖太多的大男孩儿狠狠揉了把他乱翘的发丝,而后啪啪拍着何开心的肩布置任务:“好好整理发言稿,最好让我发言时体会到如沐春风的温暖,时刻不忘咱们小开心的音容笑貌!”
何开心故作不爽地偏头冷哼,过没几秒不用姐姐哄他自个儿就又笑了起来。这几大教授都认定是十年难得一遇的心理学奇才的大男孩儿笑得跟个炒熟的开心果似的,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多乐子,咧上耳根了才正色道:“眠姐今晚就去酒店了?一个人安不安全?要不要我去陪床啊?”
苏眠看他一眼被萌得肝颤,两手揪着二十岁大男生弹性极佳的腮帮子在那儿大呼小叫,临到教授让人来催了才收拾东西出了门。
何开心抱着苏眠让他整理的文件,跟在学姐后头将人送上去往市中心酒店的大巴。
他隔着玻璃目送学姐穿过坐满人的前排座位走到车尾部,苏眠礼貌地冲靠窗乘客点了点头、又冲道旁扮鬼脸的何开心摆了摆手,接着笑眯眯地坐到那人身边。
老绅士般的中年男子侧头看着苏眠,接着又顺着苏眠的视线看了眼一窗之隔的何开心,接着抬手将食指竖起到唇边——
“嘘。”
——何开心猛地捶桌,桌对面的男人岿然不动地凝望着他道:
“韩沉,警官证号329048,岚西市局重案A组,有关苏眠被害一案,请你配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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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韩沉的警官看起来没什么人情味,语调平稳不带情绪起伏,视线笔直仿佛压根儿就没有心理活动——这样的人查案没有将人召去警局而是到B大来堵刚下课的何开心,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敏锐的何开心觉察出一丝离奇的端倪。
何开心兀自犟着没漏出丝毫不安,可对面那人只略抬了抬眉峰,接着便扬手叫来侍应生,让人将何开心碰都没碰过的水换成杯热牛奶。
——这意味着这人不止发现了何开心的紧张,甚至对此表现出适度关怀,并以行动向何开心传达讯息:我知道你紧张,所以给你时间适应,因为接下来你会处于一个长时间紧张的状态,但你必须配合调查。
这近乎无理的强硬令何开心蓦地慌张,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人可能不是骗子——对方搞不好真是警察,那么他刚才所说的“苏眠被害”……
“她怎么了?”
“凌晨接到报案,‘你的学姐’被酒店服务生发现死在自己房间,手机唯一的通讯记录是联系你,但电话拨出去就被掐了,通话时间显示0秒。”
这人主动说破何开心故意没提的他跟苏眠的关系,用最语焉不详的说法简述了目前的状况,没更详细的描述案情也许意味着苏眠的死因扑朔迷离、或是她的死状是一般人所不能接受的惨烈,而此外有关何开心的部分或许就是案件本身最大的疑点。
——何开心尚且抱着一丝自己仍旧只是受骗的希冀强迫自己沉着应对,可他将韩沉那句含蓄得恰到好处的话翻来覆去地分析了几分钟,却发觉无论怎么想这件事都复杂得很真切。
于是他抬头,强压下自心底逐渐升腾蔓延的恐慌凝望着韩沉的眉心,再张口时的喉音已然颤抖得厉害:“学姐她……是非常规自杀?”
韩沉眯起眼:“为什么这么问?”
“你没说‘被杀死在自己房间’,也没有任何一个字表明完全排除他杀可能,学姐最后联系的人是我——这么正当的提审理由你都不用,反而私自到学校来堵我……”何开心咽了口唾沫,“所以要么眠姐死得很不寻常,要么就是你在骗我。”
韩沉被桌对面这小子一大堆故作专业的术语后那句“你在骗我”逗笑,低头轻哂着拉开衣襟去掏内侧口袋里的东西——就在此时何开心抱头就躲,等半天没等来他预计中的骚乱、却冷不丁听见对桌的嗤笑:“电影看多了吧同学,我没掏枪。”
何开心这才自桌板儿下讪笑着冒头,他在对桌男人那不知是嘲讽更多还是调笑更多的注视下重新坐好,接着就看到被韩沉隔着纸巾推到自己面前的手机——是苏眠用的那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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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密码么?”
“什么密码……?”何开心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眠姐的手机?你不知道密码?那你怎么看到她最后联系的是我?你果然是骗子吗?!”
韩沉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烦到头大,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就说了俩字儿:“指纹。”
何开心一愣。
“手机在现场,死者也在现场,当下用指纹解锁就能看到通讯记录,但就这么巧看到通讯记录后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韩沉说着端起咖啡小啜一口,“现在尸体送检,手机是我私自拿出来的。”
“……这不符合规定吧?”
“嗯,所以你别浪费我时间。”
何开心这辈子还没被人说过“浪费时间”——时间就是金钱,何开心这抠门鬼浪费什么都不会浪费这玩意儿【
他被这么一激立马坐直身体,正要摸手机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在自己书包里掏半天找出双黑色针织手套——唯有食指指腹那儿是拼接的灰色,是当下时兴的电容手套。
韩沉见这小子居然还注意到别留指纹破坏物证,对何开心的观感也好了不少。可过没几秒何开心又一脸尴尬地抬头看他,支支吾吾道:“那个……我能稍微留一个指纹么?”
“怎么,想起来你在这手机里录过指纹了?”
何开心被这人说中,脸上不自觉有些发热,却没待他多尴尬就听韩沉发问:“你知道为什么我单独来找你么?”
“不是说让我配合调查……?”
何开心摘了一半儿手套露出大拇指,刚贴上home键解开屏锁,韩沉那凉飕飕的声儿就响了起来:“因为手机上就只有你的指纹。”
——何开心差点儿没把手机扔出去。
“警、警察叔叔,您说话能严谨点儿么,——‘除了死者的指纹外’就只有我的指纹,这才几个字啊都要省略……”
韩沉听他猛地变多的话就知这人紧张死了,便耐心听何开心絮絮叨叨好一会儿,才见这人脸色越来越丧地问:“……所以,是字面上的‘只有我一个人的指纹’?真的、真的只有我……”
“是,案发时,整个手机上只有一个指纹,是你。”
何开心都要哭了:“您是来抓我的吗?”
“……你都不挣扎一下么?”
“这不是只有我一个指纹么我还挣扎什么啊?!”
韩沉失笑:“那人是你杀的吗?”
“我本来觉得不是来着,但现在……”何开心匍到桌上疯狂搓了搓自己的头发,“现在我觉得我可能还没醒……”
韩沉看他这样实在没忍住,抬手一掌扣到何开心脑袋上,跟单手抓篮球似的扒着他头皮,将这肉眼都能看出丧的脑袋重重往下摁了下才道:“冷静点何开心,叔叔是来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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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凌晨接到报案,正在岚西召开的全国心理学峰会的合作酒店发现一名女尸,报案人是酒店前台员工,第一发现人是头天被预约了今夜两点送room service的服务生。
报案人语气非常惊慌,从电话录音都能觉察出这个突发事件的不寻常。重案组更是出动AB两组的精英警员临时组合出队,现场由临时被召回局里的重A组长韩沉负责。
只是任何猜测都不及现场的实际情况诡异——见多大案要案的警员抵达命案现场俱是一惊,为那除了颈间插着的匕首外、与睡眠无异的女尸也好,为明明是对咽喉的痛击、死者周身却齐齐整整没有任何挣扎迹象也好……这桩足够称之为“谜案”的惨烈命案都表现得太过平和。
许是这案件肉眼可见地透着股离奇意味,报案后酒店方没有一个人敢进入房间破坏现场,率先到这儿的别组同事更是谨慎得很,来看了一眼就立即拉封锁线,尽力为重案组一干人等保留物证完整。
韩沉回局里销了假,年假才休第一天就被打断的他带人赶到现场,没什么好脾气的他自个儿掀了黄线进门查看。
——死者就正坐在套间会客厅的单人沙发上,两手抓着直插在颈间的匕首,尸僵令其已经无法调整姿势拔出匕首。
局里检验科的法医同事正粗略检查尸体状况,两个刚入职的法医助理轻轻抬起女尸下颌,露出已经开始凝结血痂的另外四处伤痕,出色的专业知识令这两个法医助理同时一愣。
“待会儿,就这么保持一下。”韩沉蹲下身,叫停两个小法医正要抽走的手,用手机打着光确认伤口痕迹并估算深度,自然理解了两人愣神的原因:毫无疑问,受害人脖子上每个伤口——都是致命伤。
韩沉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正好酒店前台调来的档案和第一发现人的口供被冷面整理好递到他这儿来——
死者名叫苏眠,女,岚西人,现年25岁,B大犯罪心理学博士后,受邀参加全国心理学峰会,且就在昨天发表了一次非常精彩的演讲。
从前台给出开房记录来看,峰会主办方统一订房是两周前,预约时间一个月。死者正式入住该酒店是在3天前,从后续该房卡在电梯里和房门上留下的刷卡记录来看,苏眠的作息时间相当规律,出入时间基本上吻合峰会给出的时间表。
而这也恰恰符合第一发现人的描述——特殊时期特殊楼层(特指大客户批量订房)的服务生大多连班,所以第一发现人完整负责了死者入住后每天都会预定的凌晨时分的客房服务。
第二次客房服务时服务生因为叫门没有应答而折返前台打客房内线确认客人是否取消客房服务,电话录音里一个和善有礼的甜美女声答到:“麻烦你们就按照预定的时间直接开门进来,我不介意,谢谢。”
所以第三天照旧,第一发现人敲门没获得应答后直接刷卡进门——
……“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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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报案的酒店前台,第一发现人并没有表现得很恐慌。
这些星级酒店的服务人员多半受过良好教育,眼下这局面又是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不对劲儿的邪门,录口供时大概已经想明白这不是他能解释清楚的状况。
韩沉看着整理好的口供下面备注的第一发现人的情绪变化,他不是心理学专家所以无法判断这些经由别人的眼转化为描述性文字的情绪表现是否合理,韩沉负责的是切实存在的证据链,便让周小篆将口供拿去警署配备犯罪心理研究室给心理咨询师分析。
然而周小篆面露难色,将另一份档案递到韩沉手里——
苏眠,女,岚西人,现年25岁——这都跟户籍科给的档案一样。
B大犯罪心理学博士后,受聘岚西警署犯罪心理研究室,预备2013年7月10日入职……
“是同事?”
“跟研究室的许湳柏*医生师出同门,那边听说死者是关系人已经炸了,估计过会儿会直接跟咱们合流。”
岚西警署犯罪心理研究室才成立不久,韩沉作为一个“老刑侦”,向来不大喜欢这群连现场都很少出就随随便便做一堆犯罪侧写的心理学专家。他鲜少主动同他们打交道,即便上面规定符合条件的案件要往那边递报告,韩沉也从未检验过反馈到他这儿的犯罪侧写是否真的跟他们最后抓到的嫌疑人吻合。所以若不是这次死者跟心理研究室主要责任医师这层师兄妹的关系……
韩沉一愣,脑中冷不丁浮现这两周以来另外两个死者——其一是两周前峰会召开当天登报讣告因心脏病发而死在HK到岚西的航班上的临床心理学家钟泰然*,其二是上周被峰会主办方暨出资人神话集团强压下消息的神话集团副总沈亦臻*于岚西市郊的度假山庄中因多重人格引发的机能混乱而自杀。
一个突发病逝的临床心理学家,一个犯病自杀的心理疾病患者。
两起并未定性成他杀的事件看似毫无关联,但算上犯罪心理学家苏眠被害一案——令韩沉出于本能厌恶着的“心理”这个词似乎自峰会召开起就反复出现。
于是韩沉摆手让人走流程办事,周小篆正要出门又被老大叫回来。
“联系一下两周前那个飞机上突发心脏病死者的急救医生,再查查上周自杀那个沈总的资料。”
周小篆边喊“收到”边跑没影了——也就是这时,冷面从沙发的缝隙里找到了一个手机。
韩沉戴上胶皮手套,接过物证时为这支屏幕也未免太过干净的手机轻轻挑眉。他便谨慎地用拇指和食指夹着手机两侧,尽量减少触碰面积,打量外观几许后将手机凑到尸体颈间。
——韩沉就地取材,用女尸的手指给手机解了锁。
这显然是支新手机,一切设置都是出厂预设,只有通讯记录里有一个名字——何开心。
整个手机里也就只发现了这一个名字,韩沉将之记住,再三确认没有漏掉的信息后将手机递给了候在一旁的冷面。
冷面将之封进证物袋,交给检验科同事带回去查指纹。另一边找酒店方要楼层监控的唠叨也带着硬盘跟他们会合。几人将整个房间最后地毯式搜索一遍,没得出更有用的结果后正式收队。
——也于是,“正常”至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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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湳柏:犯罪心理学家,收苏眠为师妹,出自《美人为馅》,戚迹饰。
*钟泰然:临床心理学家,出自《心理追凶》,马国明饰。
*沈亦臻:娱乐公司副总,多重人格,出自《柒个我》,张一山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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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这叫正常?”
何开心听眼前这人不带起伏地陈述到这儿,密集的信息量令他有些混乱。
韩沉看着他:“至少,比起后面发生的事,这些绝对算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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