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八寒狱（三）（1/2）

八年之后，崔悦也老了，但余威犹在。

厉风禾第一次与崔悦相见，对方身量不高，约有四十岁的年纪，目如鹰隼，赤面白髯，正是他想象中枭雄该有的样子。

陆轩曾和厉风禾说，崔悦与杨恪是完全相反的人。若是出游时见到平民饿殍，杨恪会心生不忍，立时命人拿来粮食和银钱。崔悦则会不动声色地调头，差人查明最近发生的旱情疫情，再筹划开仓放粮的事情。

厉风禾想，若论帝王之道，崔悦的做法更好一些。

可陆轩说，圣上是个心怀善念的人。一件事怎么去做可称为术，是臣子需要考虑的。君王可以欠缺才学和睿智，但他要有想让大家过得更好的信念。

厉风禾明白，这是陆轩的选择。而厉风禾是没有选择的。因为他就是杨恪在一念之间选择救下来的饥民，在他选择命运之前，杨恪就成了他的命运。

此时禅房之内并不见鸣引寺的僧人，只有崔悦带着十余名未着盔甲的近卫，氛围如在军帐之中。

两边分列的十几人仿佛是崔悦的眼、耳、手、足，绝无人有多余的动作言语，甚至他们的视线也并未因厉风禾的现身有过动摇。只有一柄横到厉风禾颈边的弯刀划开沉寂，就仿佛是一个人在拂袖之间，阻断了蝼蚁的去路。

直到崔悦开口，前后不过一瞬，厉风禾却如熬过了漫长的煎熬。

“我没想到，陆轩只派了你一个人来。”

这是赵魁透露的消息，他传给崔悦的消息一向是七分真三分假，厉风禾心中已有准备，只是道，“听闻有人死得蹊跷，我来看个热闹。”

“我魏博的事，不该你过问。”

“将军怕我知道什么？”

“我是怕，”崔悦冷笑，“要欠姓陆的一条人命。不如我退让些，断你一条腿如何。”

他话音未落，一道身影步出暗门，侧立在厉风禾身前。

齐焌站定，伸出一指搭在了侍卫的刀刃上。这一指出得利落轻盈，犹如无心。可若侍卫挥刀发力，便要向他门户大开，他踏出的第一步，就已把后续杀招铺垫开来。

“你回去。”厉风禾低声道。

“里面太冷。”

厉风禾觉得自己听了个笑话，眼睛防备地盯向崔悦。

崔悦略一抬手，侍卫也撤回了架在厉风禾颈间的刀。

“是你？”崔悦端详着眼前的年轻人，只见他容貌气质与身手皆与赵魁所说的刀客一致。

“是我。”齐焌说。

“了因在俗家时，是我帐前曾受封的上将军，你功夫很不错，”崔悦眯起眼打量着齐焌。

“我到这间禅房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八年前了因曾向我请辞，说有人会来取他性命，让我不必复仇。”崔悦缓缓道，“可八年前你还是个孩子。”

“我一年前查到他藏身鸣引寺。”齐焌道，“我与他本有一场约战，但有人先我一步找到了他。”

“他死了，你为什么回来？”

“线索断了，我要继续找到余下的人。”

“什么人？”

“十年之前在齐家堡杀人的人。”

“我没听过这桩事。”

“这是我的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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