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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关着,只留了一条缝儿,他沉了沉心,起身走到阳台上,地上摆了好些绿色植物,缝里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叶子。
手习惯性插向裤兜,触及烟盒,他顿了顿,还是将烟盒拿出来,点燃一根,咬在唇边,一手搭在护栏上,望着风雨在玻璃窗户上洗刷一边又一遍,留下水的痕迹。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会败在她身上,无论她说什么,他就算接受不了,也不会强迫她。
人啊,这辈子就特么得栽了。
简初在床上翻来覆去,呼吸沉重,又紧接着起身,坐在床上瞥着门缝那一道淡光。
人还在客厅里。
她叹了口气。
只怕是刚才她的反应吓到他了吧。
掀开被子,她蹲在地上,打开抽屉,摸了一会儿,摸出上次吃的药,她怔了怔,还是把药盒给放回去,目光扫过最底层的一份资料,上面的名字刺痛了她的眼,她紧紧皱眉,看了好一会儿那名字,又迅速把抽屉推回去。
深呼吸许久,她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十一点半了。
那么。
做个了断吧。
她认了。
简初走出卧室,客厅里安安静静的,一盏落地小灯还亮着,却没人。抿了抿嘴,她抱着胳臂,瞥见阳台方向的地上多了一抹长影。
垂了眼睫,她悄步走过去。
程琛站在窗台前,一手伸长搭在护栏上,另只手里夹着一根烟,指尖火星隐若,袅袅升起的烟雾渐渐漫开,散在空气中。
简初站在后面看了他的背后许久,才迈步上前,直接拿走他指间上的烟,放在唇边,悠悠的抽了一口,呼出烟雾。
程琛侧头看向她,目光渐渐下移,眉头紧拧。
她换了一身黑色吊带睡裙,两条细带勾在肩头,胸前一片春光。
只是,那深色的一条一条的是什么。
连纤细的双臂上也有。
简初知道他在看自己,又深深抽了一口,慢条斯理的打开阳台上的灯,“啪”的一声,冰冷的白光从头顶上洒下来,程琛下意识的皱眉眯眼,渐渐视线清晰,很快就看清楚了她的身体。
“看清楚了吗?”简初呼出烟雾,低头把指间的烟掐灭,扔在地上,轻呵:“这就是我的身体。”
一条条伤疤遍布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像一条条恶心的爬虫,张扬舞爪的嚣张,不见一寸好皮肤。
“这些是鞭子留下来的。”
似乎是怕他看不完全,简初微微倾身,捏着裙边往前提,露出大腿根部,上面一大片的伤疤暴|露出来,密密麻麻。
“这是刀割的,听说过凌迟吗?就是一片片肉割下来,就像切菜一样,动作又慢又狠。”
简初弯腰指着小腿,“还有这,一枪打过去的,骨头倒是没有打到,也就是穿过了肌肉罢了。”
她就那么慢条斯理的给他说着全身的伤痕,一样一样的介绍,像是在介绍什么艺术品般,详细仔细,语气淡漠。
程琛听得震惊,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圈泛红许久,连泪水落下来都不知道。
如果他在她身边,那么一定会拼死保护这个姑娘。
这种震惊感带给他的不仅是悲愤,海还有那深深的气馁。
原来,他救过那么多人,却没有一次是为她拼命。
如果可以,真特么想回到她单独的那个时候,替她去受炼狱折磨。
“还有啊,我的鼻子,我的脸,你所看到的,都是修整过的。”她抬起头,冲他微微笑着,好似多不在意,“照着自己照片去做整容,真是可笑。”
苍白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她就那么笑着,露出凄惨的笑容。
“程琛,真实的简初就在你面前,你说,咱们还要重新开始吗?”
半响之后,面前的男人上前把她紧紧拥进怀里,闷不吭声,就那么用力的抱着她,生怕她会逃掉,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对不起,简初,真的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对不起,我后悔自己曾经埋怨过你······
简初的泪水默默流下来,浸湿了他胸前的布料,渐渐渗到里面。
凉凉的,全是她的委屈。
哪怕是再装作多么不在意的样子,哪怕语气再怎么轻飘飘的,怀里的女人仍旧瑟瑟发抖。
那些的伤痕,不仅在身上留下记号,只怕心里也不见得多么平稳。
他的女孩,当初没有保护好,如今怎么还能放手。
“程琛。”她微微仰着头,闭上眼睛,“放弃我,好不好?”最后三个字,自己都隐了音下去。
真的想让他放弃吗?
那都是狗屁的话!
“简初你特么再说放弃你试试!”
······
到底是睡在一起了。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床上的人呼吸声渐渐沉稳。
程琛撑在头看着怀里闭眼沉睡的简初,泪痕还在脸上挂着,眼睫微微颤抖,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安稳。他伸出手,抹去她的泪痕,把人搂得紧些,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感受到她凉凉的身体。
早前只听到宋主任他们说简初身体不好,那会子还在和她置气,没往别处想,后来出任务时和叶义谈起战地记者,也只认为会受伤,顶多是心疼一番,再后来知道她曾经为救同胞被俘虏过,但也没有想过她受的伤有多严重。
如今看到她的身体,连震惊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
那是怎么的酷刑才会造成那样的伤痕,他少有见过。
不过一鞭,仅仅一刀,也就一枪,她说得那么轻松容易,可他知道,那是怎么样的残忍
伸出手再次搂紧了她,他仍旧感觉她的发抖。黑发柔软的搭在肩头,连带着发尾也颤动着。
她还是在害怕。
他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的发丝,额头,脸颊······
这辈子,他不会再放她离开了。
*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简初醒了,感受到腰间被人抱住的触感,一下子僵硬了身体,小心翼翼的把腰间的手臂拿开,再缓缓转过头来。
这个男人的睡颜她是第一次见,以前高中那会儿,也不过是小憩一会儿,睡得没有多沉,一碰便醒。可如今他就在她面前,鼻息环绕,被窝里都是这个男人的雄性荷尔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