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断肠诗（二）（1/2）

白泽这清而不冷，正而非板的性子，玄烬从很早就讨教过了。

那时六界还是一片海晏河清。

玄烬早年从师于北溟府，变换容貌、更改姓名，由二姐绑了来做了府君檀度的徒弟。

后来檀度命中紫微时，白泽奉书而至，风华绰绰，就连一心只爱师父一人的陵鱼宫主也不禁看呆了，反反复复将檀度和白泽比了几个来回，最终只好暗暗叹气。

那时正是落花时节，庭院里广玉兰扑簌簌落在他头顶、肩上、袖间。他望向玄烬，掀睫道：“你师父多年历劫，只为一夕飞升为紫微帝君，近来雷劫繁多，我受九天玄妃所托，带你去九天叙叙旧。”

“我不去。”玄烬死心眼儿，又懒得挪窝，一口回绝，连二姐的面子也不给。

说是叙旧，其实还是怕檀度的雷劫劈上自家妹子，免得到时候又不清不楚。这种态度，玄烬并不好赞同。当初明明是二姐把她绑来这苦寒之地，现在还得劲了，该撇清的撇得一干二净。

白泽也爽快，二话不说抄起玄烬就上了云头，眨眼间便已行了几千里。

一路上白泽任凭玄烬骂骂咧咧竟也不动如山，玄烬口干舌燥地后悔没和师父好好学功夫，只凭着胡搅蛮缠的本领在北溟府混吃混喝，如今遇上了克星，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只能乖乖任他摆布。

上了九天，二姐那种“我果然没看错，他果然是小幺的克星”之类的表情，且大有要将自家妹子托付终生之意，确实让玄烬郁闷了个把月。

玄烬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是，她生来就没有寻常女神仙幽微馥郁的心境，自然也不知自己这是被撩了情思，只是日日往天宫的医仙那里跑，说自己吃不下睡不好拉了肚子瘦了下巴听佛陀讲经头疼看老君斗法想抽他说话颠三倒四做事没头没脑。最重要的是，老会莫名其妙地想一个人。

听到最后一条医仙才恍然大悟，原来五殿下是患了相思病，便找玄女打发她去寻那病源。

玄烬一听，立马高高兴兴去了昆仑。

大抵脸皮厚的，真的要找脸皮更厚的来治才好。

玄烬一入昆仑便将白泽从他的漓泽小筑中揪了出来，劈头盖脸语无伦次便是一番话，大意是：“白泽我喜欢你，我可以来你家住吗？”

而这个所谓的脸皮更胜一筹者，只用吃饭喝茶一般稀松平常的语气回道：“我也觉得我好看，你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吗？”

“才、才不是。”

那时的玄烬，一双眼乌黑清明，融了湛湛天光，让人无法逼视却又不能移目。嘴上别扭，看来却可爱得紧。

她还不知道，白泽那晴天落白雨的性子不是一日养成的，清遥孤傲，说瞧不起谁就瞧不起谁，由着自个儿这性子，容不得半点勾结与媚态。

或许，她是真真入了他的眼。

四哥玄羽是白泽多年的好友，且不说素来严肃寡言的白泽如何忍得了玄羽那孟浪的性子，就是玄羽偶尔来漓泽小住些时日，白泽也会亲自下厨招待，以此让他难以下咽从而乖乖回他的丹穴。

玄烬来的时候，正好是玄羽小住之时。

为了能来漓泽多避暑几日，玄羽立刻意识到，巴结什么好吃的都会做，关键是酿酒技术一流的小幺成了首要工作。玄烬想来，白泽暂时不赶她走，兴许也是因了这个。

玄羽告诉她，要成功撩到男人，静观其变，便是最好的方法。可白泽向来是个沉得住气的，而玄烬这个沉不住气的，于是就显得很被动。

玄羽说，女儿家须得矜持，要是像三姐姐那样温柔大方，且云衫袅袅，步步生莲，必然没有攻不下的城。

他这一招使得玄烬很不爽利，且不说阿姐那是与生俱来的风姿，她一向认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六界之中少不得鲜花插粪这档子事故，万一白泽正是那种不喜外在的神仙呢。

凡人不是说了么，要想抓住一个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虽说俗套了些，平日里玄烬看的话本也貌似极少有人是靠厨艺上位的，但死马当活马医，这个总不似玄羽的主意那般馊。

各路的神仙们，无论是有名号的、没名号的，是有家室的、还是遛光棍的，都知道丹穴五殿下酿得一手好酒，她在东荒开的酒肆常常是座无虚席，酒水供不应求。要知道，东荒再神气汇聚，也终究是处荒地，野兽横行、群妖聚集，因此到此只为求五殿下美酒一杯的仙家数量之多，足以证明这酒之非比寻常了。

玄烬只会酿酒，便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时值三月，后山桃花开得阑珊。彼时天光寥落，浅白的月光已有些洒在漓泽之上，水上染起绯色光华和若隐若现的雾气。

所幸玄烬不是块木头，见到这样的景致，也稍稍有些动容，便一朵朵摘下桃花拢入袖中，待第二日用露水浸入坛中酿些桃花酿。不多时，双袖填满，玄烬随手从树上扯下一旁的素纬兜起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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