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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随州记(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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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端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他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费力睁开眼,只见罗笙采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哥,”夏端沙哑着嗓子喊道:“子云呢?”

“子云带着无征打败了北俞的军队,缴获了许多牛羊马匹,”罗笙采听见他醒了,赶忙转过身来,这人也很多天没好好休息过,声音有些虚:“胜利班师途径明柯镇时,暴病身亡。”

“夏端!”眼见夏端神情有些恍惚,罗笙采赶忙喊了他一声:“人死不能复生,你……”

他本想说句节哀顺变,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这种事情无论放在谁身上,节哀都会变成一件极为艰难的事。

更何况是对夏端这种把崔翊程看得比他自己的命都重的人,这句话便更像是一句讽刺。

夏端愣愣地听着,只觉得心里像是被捅了个窟窿,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我去看看他,”夏端说着就要起身:“我怕他一个人太孤单了,我得陪着他。”

“你干什么!”罗笙采赶忙拦住他:“可不许做傻事。”

夏端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说的话的确不太妥当,也难怪罗笙采误会。他望向罗笙采,斩钉截铁地说道:“哥,你放心。”

肩上的担子这么重,我一时还不会随他去了。

罗笙采望了他许久,深深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他。”

崔翊程被葬在了承天府郊外一处山水秀丽的地方。夏端见到崔翊程墓碑的一刹那,忍不住泪如泉涌。

他克制不住地想:子云啊,若我一头撞死在你这墓碑上,是不是就能见到你了?

窦英和李沅正在这边帮衬着,见夏端来了,两人俱是愣愣地望着他。

窦英赶忙走了上去,死死护着夏端,生怕他做什么傻事。

“谁让你们把他埋在这里的!”夏端红着眼睛,极力克制之下仍显出了几分歇斯底里:“我要带他回家!”

“夏哥你别这样。”窦英生怕他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赶忙从身后死死抱住了他:“都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夏端挣开他,忽而无奈地笑了:“好,皇上的意思。”

“你们都走吧,”夏端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往上涌,他觉得有些头晕,于是只得叹了口气,瘫坐在了地上,看了窦英一眼:“看你眼下一片乌青,想来也是几个晚上没睡好了。”

“我没事,”窦英望着他:“倒是你,我真放心不下。”

“夏帅,”李沅轻声道:“想来姐夫在天有灵,也是不愿见你如此的。”

闻言,夏端忽而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他瘫软在地上,神情恍惚。

窦英赶忙上前扶住他:“夏哥,我送你回去吧。”

夏端没再挣扎,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而后夏端把所有人都遣走了,独自一人在灵堂里守着,直到夜半三更。

夏端的眼泪忽而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喃喃地唤了一声:“云哥。”

而后泪如雨落。

我也不过是个俗人啊。夏端轻轻合上眼,心想,我本打算着等过几年平定了北俞就与你辞官归隐,谁曾想竟会是这般结局呢?

“端儿,”罗笙采放心不下,故而一直待在灵堂旁边的屋子里,他快步走上前去给夏端披上了一件外衣,思忖了许久只轻声说了一句:“夜里凉。”

“哥,”夏端望向他:“陪我喝几杯吧。”

“我早年间原本戒了酒,谁想到今天还是免不了借酒

浇愁。”夏端一边倒酒一边说:“许是醉了,醉到不省人事,就不知愁为何物了。”

“哥,”借着酒劲,夏端感叹了许多平日里说不出口的话:“你说我俩若是相互厌烦了,够了,就算分开了也没什么。就算他寿数已尽,听天由命,我也只能是惋惜几句天妒英才,犯不着心疼。可现在,”他叹了口气:“我俩好着呢。天天在一块儿南征北战,两人作个伴,也不觉得苦累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不甘心啊,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呢。”

“什么话?”罗笙采低着头问。

夏端愣住了,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好久才哽咽着说出一句:“我想他。”

“夏端,”罗笙采又给夏端倒了一杯酒:“你若想哭,哭出来也好。”

“哥,”夏端其实没什么眼泪了,毕竟之前哭了那么久,眼泪早就流尽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哥,”夏端喊了罗笙采一声,苦笑道:“你说我,幼年丧父,中年丧偶,全让我给赶上了。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吧?”

罗笙采默不作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生死之事,他又如何能知道为什么呢?

纵使神机妙算如林嘉,恐怕也难给出个答案。

他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夏端,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绞在了一起,难以抑制地疼。

眼前这人成家多年,也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可现如今,却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像个弄丢了自己最心爱最宝贝东西的粗心小孩,哭得一脸懊恼与委屈。

后来夏端哭累了便睡着了,趴在桌子上断断续续地喊着崔翊程的名字。罗笙采唤了小厮来把他扶到床上,坐在床边上望着他。

这人在睡梦里也是眉头不展,当真是揪心极了。

“当初我还跟你说,我舍了命也要保你们平安,”罗笙采望着他:“如今想来,我这个出尔反尔的人啊,简直荒唐。”

第二天夏端醒来时已是晌午,他把手覆在了眼眶上,长出了几口气,等到再次睁开眼时,已然是一副清明坦荡。

夏端每天处理政务军务,勤勤恳恳地做着所有他该做的事。崔翊程的兵权被重新分到其他将领手里,新的平章走马上任,年轻的王朝也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史官会记下这个早逝将军的一切功绩,自蔡陵渡一战立功到北伐大俞,十几年南征北战赫赫英名,必如流星闪耀。

崔翊程的死仿若一颗石子落入湖中,层层波纹被激起,而后终将随着时间渐渐淡去。

夏端也仿佛重新开始了正常的生活,每天上朝退朝,时不时被叫入皇宫议事,只是曾经门庭若市的将军府却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冷清了下来。

夏端如往常一般待人接物,可也只有身边的几个人知道,这人实在消瘦得厉害,时间短了看不出什么,几个月过去便再也看不出从前满目风华的模样。

夏端曾经问过林无征,崔翊程当初究竟是得了什么急病,林无征却含糊其辞,只说军营里不便医治,到底也没说出来究竟如何。

夏端看着林无征躲闪的眼神,把问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不说就不说吧。他想,看这人这模样,早晚有一天会来找我的。

夏端并没有等很久,弘熹二年十一月底,林无征悄悄遣人送来了信,告诉夏端如无意外自己将在第二天午后过去见他。

夏端自清晨便开始等候林无征,果然在午后等来了人。

夏端见林无征进来了,冲他点了点头,而后无比自然地起身关了门窗。

“既然你之前避我

,为何还在青天白日之下公然与我来往?”夏端沉声问道。

“夏帅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避你?”林无征也压低了声音。

“若我问,你会说吗?”夏端勾了勾唇:“你自有你的理由。”

林无征叹了口气:“将军府被人监视了,我若晚上来,更惹嫌疑。”

夏端微微皱了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林无征却摇了摇头:“我今天来,也只是为了我师父。”

“他走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沉默了许久,夏端叹了口气,而后轻声问道:“或者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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