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2/2)
徐可风臭着脸匆匆上了城墙,酷霸狂拽地递给苏辞一碗药,“喝。”
天知道徐大医痴为她操碎了心,刚医治完两个重症伤患,紧忙给她煎了碗药,营帐里找不到人,直接把药碗端到城墙上。
苏辞没接他这茬,“他们两个怎么样?”
反正,再多的药对她都是杯水车薪。
徐可风见她不接药碗,跟炸毛的猫似的,呲牙咧嘴道:“见阎王去了……你瞪我干嘛?喝不喝……心放肚子里,你死了,他们两个都死不了。”
大将军痛快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苏辞:“我问你个事,以蛊毒淬体来提升功力的人能撑多久?”
徐可风见药碗空了,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没过脑子道:“以毒淬体?那邪法最毁根基了,最短三四年就会耗尽精血而亡,五六年顶天了,死得比你服凝神丹还快……停,你想干嘛?我跟你说,你要是敢以毒淬体,我就和你拼了……”
大将军用眼神送了他白痴两字,“我说的是司徒不疑。”
徐可风:“他?”
对啊,那丧心病狂的大梁王淬体快六年了,就算没死,也不该这么生龙活虎地在南境蹦跶。
苏辞远眺梁王帐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弯起一抹冷笑。
恰逢军士来报,“将军,言城主回来了,说要要事回禀。”
大将军目光深沉,“他去了半月山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说起半月山的机密,大将军把黎清从天牢中放出来后,听她解释过,涉及颇广。
这事说来话长,黎清天生是个做机关师的料子,十二岁时阴差阳错研制出火琉璃,那孩童贪玩发明的玩意竟成了后来能将千秋青史轰得地崩山摇的利器,而制作火琉璃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加入流火——一种稀有的矿物,易/燃且可大幅度提升火琉璃的威力,大多埋藏在深山之下,提炼困难,所以北燕官制的火琉璃也是有限。
但北燕帝若想兵征天下,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流火来制作火琉璃,可蕴藏流火的矿山太少了,直到有机关师恰巧在半月山发现藏量可观的流火……黎清之所以会惹怒帝王被关入天牢,便是因为不愿交出火琉璃的配方。
夜深天寒,帅帐中依旧灯火通明,好似这场片刻不容歇的战事。
黎清闻讯匆忙入帐,开口第一句便是,“那些机关师到底在半月山发现多少流火?”
半月山离燕关不远,言简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并非出了事,而是抵达后便控制了被北燕帝派出的几十名机关师,秘密探查半月山上流火的数量。
言简面色凝重,眉头若有若无地皱起,沉声道:“不是发现了多少,而是整座半月山都是流火,且纯度高得过分。”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包黑粉,正是从半月山取来的流火,黎清快步上前捏了一小撮放在鼻尖细闻,面色一变,“这东西不用提炼都可直接加入火琉璃中,甚至单拿出来用都比普通火器威力大。”
若为北燕帝所得,或被任何一国发现,后患无穷。
半月山的地理位置很让人挠头,横跨燕梁交界,半山归北燕,半山归大梁,卡在南境战场这不偏不倚的地带,所以两国没少在山上打仗。
言简:“机关师皆被我扣押了,暂时没有人知道这消息,但纸包不住火,一座山的流火摆在那儿,早晚出事……”
赵云生在旁皱眉瞧着,微微摇头,“这东西若被有心人发现,定会用战场,说白了遭殃的还是将士和百姓。”
而这正是大将军所担忧的。
今年的南境战场比往年惨烈太多,将士伤亡惨重,缺胳膊少腿算好的,有的直接被炸成一滩血肉,而这功过是非皆归于火琉璃三字,难怕是武功绝顶的荀子深和陆非厌不也还在床上躺着吗?
任你盖世英雄都敌不过一枚火琉璃,那东西骇人得紧!
思至此,黎清一个没站稳,噗通一声瘫坐在椅子上,骤然无力,“将军,我是不是做错了?火琉璃就不该被研制出来。”
本该忧心忡忡的苏辞现下却格外淡定看着南境地图,似乎已有所筹谋,平稳道:“火琉璃改变的是千百年的战局,你如何能抵挡一个时代的迈进?即便没有你,也早晚会有聪颖智巧的机关师发明出来……为轻辛苦多日,赵云生你先带他下去歇息吧!”
大将军比任何人看得都透彻。
赵云生:“是。”
言简未动,眸中含了千言万语,却苦无口说,见她认真钻研地图,终究不忍打扰,出了帅帐。
黎清迟迟没有退下,魂不守舍地坐在椅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苏辞抬眸看向她叹了口气,宽慰道:“火琉璃问世自有其道理,日后你把它用在正途上便可,该用在什么地方,不该用在什么地方,如何权衡,我怕是等不到那时候,所以往后轻重全靠你自己把握。”
黎清最听不得这些话,心下慌了,“将军,你这是在说什么?”
苏辞见她慌里慌张的傻模样,顿时一笑,“我说,半月山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你也不必操心。”
是啊,这些年来只要有大将军在,天都塌不了,她是将士心中的神袛,是北燕的脊柱,是杀场的利剑,但以后呢?
家国消磨了她一生,该放过她了,哪怕是入土为安。
将军帐中。
陆非厌好不容易睁开眼,就被炎陵糊了一脸冷毛巾,冻得浑身一颤,险些牵动伤口,当即破口大骂,“你丫干嘛呢?”
炎陵生来是个糙人,无辜地眨了眨眼,“军中人手不够,老子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这才屈尊降贵地来照顾你,咋了,你还嫌弃?”
陆非厌扇死他的心都有,“滚滚滚,活该你找不到媳妇,打一辈子光棍。”
炎陵:“嘿,说的你有媳妇一样,老子不照顾了,上阵杀敌去,那多痛快!”
当即扔了毛巾,提刀就要往外走。
陆非厌揉了揉气得突突的太阳穴,“等等,回来。”
炎陵把刀扛在肩上,气冲冲扭头,“干啥?”
“这些日子闹腾糊涂了,一直有件事要问你来着,当初良商拒不开城门,把大将军堵在燕关城下,你们是如何得知消息前来解救的?”
炎陵一愣,“不是大将军传书信让我等增援燕关吗?”
陆非厌:“书信?”
炎陵:“对啊,书信我还没扔呢,大将军的墨宝我都好生留着,打算回头传给子孙当传家宝……唉,我放哪儿了?”
陆非厌:“……”
军中帐篷被炸毁大半,两人将就住在一处,炎陵说完就开始在他那鸡窝般的床榻上翻腾,半天才从枕下木盒中宝贝似地捧出一封信,突然想起燕关城下的惨局,愧疚道:“可惜我们还是去晚了一步。”
陆非厌接过来仔细端详了良久,“还真是大将军的字迹。”
若不是他深知,苏辞根本没写过什么狗屁增援信,还真的就信了。
普天之下谁能把大将军的字迹仿得这般□□无缝?
除了当年的鬼才谋士褚慎微,怕世间再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