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赈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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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陶老先生和苏辞说过,淳于初的母后怀他时,就中了越妃下的入骨毒,致使他自生下来就日夜受折磨,尤其是先皇后死后,六岁的七皇子被越妃几次三番拉入密室虐待,拔指甲,割骨肉,一刀刀切在他身上,甚至当着他的面,火烧了先皇后的尸体,让她尸骨无存。

他像只发狂的野兽,挣扎在自己的幻觉中,笑得诡异,“无妨,我下去陪母后。”

眼见淳于初一掌挥向自己,狠绝不留余地。

苏辞上前紧紧抱住他,不由地心疼,质问道:“我呢?你不要我了吗?”

她的声音听着平淡,却席卷着浅浅的悲伤。

淳于初木讷地站在原地,僵硬地低头嗅着她身上的清香,眸中的血气少了几分,不舍地抱住怀中人,声音沙哑道:“要……我就算不要自己,也不会不要你……”

他的鼻尖蹭着她的颈窝,那味道令他异常安心。

虚陶老先生趁机一针扎晕了他,一把老骨头险些被摔散架。

天亮了,苏辞守在床边,望着他那张惨白的脸,洞悉道:“先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虚陶针灸的手一顿,叹了口气,如实道:“发狂而死,入骨毒会令人畏寒,但五脏六腑乃至筋骨都如同被火烧,一点点消耗人的神志,最后不是嗜血杀人,就是发狂杀己,先皇后有次发狂便差点杀了……”

“杀了自己的孩子?”

“是,皇上发现七殿下满身伤痕,不知被虐待了多久,可他一言不吭,小时候的七殿下就极为聪明懂事,他想陪在先皇后身边,可皇上……最后皇后娘娘清醒过来,因为愧对儿子,狂怒之下自尽了。”

“没有解药?”

“没有,直到遇见您,殿下发现每次初七毒发时,只要嗅着您身上的香味,便能缓解,可除了殿下,没有人在您身上闻到任何味道,但自从殿下在北燕入狱后,身体便急转直下,毒发毫无规律可言,越发糟糕……将军,殿下待您是真心的……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不惜一切将您带回南楚……”

若是你深爱一个人,却发现自己是个随时可以手刃爱人的魔鬼,又有多大的勇气去抓住她?

虚陶老先生叹息道:“先皇后撑了六年,便不堪入骨毒的折磨自尽,可殿下忍了二十几年,心志之坚韧远非常人能及,但压死骆驼只差一根稻草,若您亦真心待殿下,就留下莫走,否则不如早日离去。”

苏辞于淳于初而言,是解药,也是毒。

她没说什么,和衣睡在他身侧。

直到午时,她才感觉身旁的人温柔地搂住了她,轻和的声音像山间的清风,道:“往里躺一点,当心掉下去。”

苏辞没睁眼,任他在发间肆意轻嗅,“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眼中的血红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宠溺,“若是早告诉你,你愿意每日与我同床共枕吗?”

她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嘴直不说假话,“若是毒发的时候,可以。”

淳于初苦笑地摇了摇头,将她抱得更紧,叹道:“可我想一生和你同床共枕,要么别答应,要么一辈子。”

“所以身体越来越差也不告诉我?”

“是。”

苏辞突然睁开眼,有些红润,似是生气了,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下床就走了。

当然淳于初知道她的性子,不会真走,转眼就端了碗汤药回来。

落云、听雨可算知道什么叫装蒜的大尾巴狼了,接下来几日,淳于初仗着生病,把不要脸的宏图伟业发挥得淋漓尽致,时不时学着村口孩童的模样撒娇要抱抱,苏辞有几次忍不住,直接一巴掌糊在他脸上,两人看着别提多爽了,活该,让你作。

“阿辞,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话音刚落,他本在书案前批复赈灾的信函,便不由分说地就把人扯到怀中,紧紧抱住,贪恋地嗅着她身上的清香。

苏辞扫了一眼那些信,“松手,我可不想当你父皇嘴里的红颜祸水。”

他仗着苏辞这两日不会揍他,简直上房揭瓦了,断然不舍得松开怀中软玉,依恋道:“真香。”

她皱了皱眉,嗅着自己的衣袖,“到底是什么香味?”

“阿辞真想知道?”

他突然眉开眼笑,还笑得不怀好意,“你用样东西来换,我就告诉你是什么味道?”

苏辞警惕道:“什么东西?”

那人的目光从双眼移到怀中人的朱唇,眼瞧着就要吻下去了,却被她一瞪,吻到了眉心,“第一次见你时的味道。”

这算什么破回答?那有啥味道?

于是乎,苏辞走的时候,落云和听雨在门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得好,咋不打死呢?他们两个大男人都被自家主上腻歪到了。

落云紧跟在苏辞身后,喋喋不休道:“您下次完全可以左右开攻,不要给殿下留面子的。”

听雨咳了咳,“别作死,回头殿下先让你知道啥叫左右开攻。”

苏辞脚步一停,两人也停了下来,瞧着过去的几辆马车,“这几车运的什么?”

落云看了眼,“粮食。”

淳于初虽然病着,可赈灾的事情一点没耽搁,蜀川大小官员的罪证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就是暴民的事情还没解决,这批蜀川的起义军的头领格外能糊弄老百姓,起义军规模还在不断扩大。

苏辞蹲下身察看车轮印,竟发现一小堆黑色的粉末,放置鼻间一闻,顿时眉头紧锁,“这粮食可真够重的。”

恰巧这时,村口来了群小乞丐,所幸淳于初等人来后,青杞村有了些粮食,一位老婆婆见了可怜,一一分发了些干粮,小乞丐们连忙道谢,瞄了村里两眼就走了。

苏辞见之淡淡道:“蜀川那批起义军要来了。”

“什么?”

“不超过两日,起义军必会进攻青杞村。”

落云一愣,“您怎么知道?”

她指着那群小乞丐,“你瞧那些孩子,看着瘦弱,实则强壮,步伐却有力,下盘稳当,绑腿里还藏着匕首,这哪里是食不果腹的灾民,分明是磨刀霍霍的恶狼,方才老者心善给他粮食时,他们目露贪婪和凶光,怕是起义军来踩点的。”

说是起义军,实则干的还是打家劫舍的勾当,况且起义军若想壮大,粮食摆在首位,不过一群被逼无奈的老百姓。

落云一惊,“我去将他们抓回来,并禀报主上。”

听雨却突然拦住了他,一脸隐晦地瞪着他。

苏辞瞥了眼听雨,一抹嘲讽的笑,“怕是你家主上早知道了吧,还是故意将这帮起义军引来的。”

落云:“怎么可能……”

他想再说下去,却见听雨一脸阴沉。

苏辞低头看了看手上黑漆漆的粉末,“火/药,他想利用青杞村四面环山的地形,将十万起义军一举炸死。”

说完,便阔步往回走。

砰的一声,当来人一脚踹开房门时,淳于初便已知晓发生了什么,谁叫她那般聪明,又有什么瞒得住她的眼睛。

苏辞有时真想给面前人一个巴掌,“那是百姓,十万百姓,就算揭竿而起,反抗朝廷,也是被天灾和狗官逼得走投无路,罪不至死。”

淳于初无所悲喜的眸子望着她,缓缓道:“他们打家劫舍,易子而食,到处搜刮金银,谋财害命,打着旱灾的旗号,犯上作乱,贪求权位,那是百姓吗?不过一群被黑了心肝的畜生。”

苏辞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那你呢?你又是什么?就算他们之中有奸佞小人煽风点火,可有大批无辜的百姓,你的良心呢?”

“阿辞,他们不值得你护着,想想北燕的那些百姓,你护他们享受盛世安康,替他们铲除奸臣乱党,他们却唾弃你、辱骂你,认为是你带来了战乱,说你玩弄权术,恨不得将你抽筋削骨、凌迟而死,这样的肮脏不堪的苍生到底哪里值得你相护?”

是啊,她这样掏心掏肺地相待,被人将一片赤诚踩于脚下践踏,就不会痛吗?

百姓是如何待她的?她血溅沙场的时候,恨不得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是灾星,为北燕国力着想而大举灭道时,人人喊打喊杀,不用她打仗时,被世人弃之如敝履。

她渐渐松开手,低眉一抹苦笑,转而桀骜地直视他,似乎想看进他的心里,“苍生不值得,可你我亦是苍生。”

淳于初微微皱眉,冷冷道:“把阿辞和村中无辜百姓带上山避难,起义军未斩杀完前不得下山。”

落云和听雨齐声道:“是。”

……

当天夜里,山下火光冲天,刀剑声一片。

苏辞一人静坐在山洞开,无能为力地听着、看着,“你觉得他做的对吗?”

听雨站在她身后,欲开口,却终究一言未发。

山下,淳于初以粮食和金银珠宝为诱饵,将起义军引入山谷中。

大将寇辰率兵赶到,“殿下,山谷中已埋下火/药,只待您一声令下,定能将叛军活埋。”

那袭白衣站在山丘上,默默看着山谷中的起义军因争抢粮食金银,相互殴打,早已红了眼,满目的狠厉,贪得无厌的丑陋嘴脸让人作呕。

这是那人一心要护的黎民百姓,为什么?

他自幼长在宫中,见过极致险恶的人心,见过万般扭曲的丑态,见过肮脏龌龊的众生,后来他宁愿远走他乡,四处游历,也不愿再待在南楚。

直到有一日,他在北燕那染了血腥臭味的南境上,望见一袭踏着万人尸骨而来的红衣金甲,鬼面具下的眸子对苍生了无意趣,偏偏怀中抱着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幼童,在那硝烟的战场上背对着如流星而下的箭雨中穿行,依稀可见穿过肩胛骨的利箭……

将军无动于衷,温柔地轻拍着襁褓中的孩提,麻木的眸中闪过一丝悲悯。

那是乱世啊,狼烟的味道呛鼻,空中盘旋着三两只乌鸦,整个南境除了血红色,就是焦土的漆黑,仓皇得让人瑟瑟发抖。

那一年,朝阳染于枯树枝头,惹将军驻足仰望……

淳于初在那少年眼中看到了一样璀璨夺目的东西——生机,那是第一次见她时嗅到的味道,令人安心,令人神往……

寇辰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主上,还不下令吗?”

“招安。”

“什么?”

“撤兵,留下他们的性命,以朝廷的名义招安,给他们足够的粮食,若还有居心叵测者,就地斩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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