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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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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落黄泉,油尽灯枯。

“爹爹……”

丫头疯了般地哭泣,悲伤的呼唤声回荡在海面上,却再也无人回应。

苏辞紧紧抱着丫头,闭上通红的眼睛,隐忍道:“司徒不疑,我会杀了你,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司徒不疑掐住她的下巴,饶有兴致道:“怎么?要哭了?哭出来给本太子看看,你哭得样子一定很美……真是难得,这两个蠢货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吗?只是萍水相逢而已,认识不过两个月,可苏辞曾天真地以为有的人相识,便是一生,能一起看到太平盛世的那天。

“带走”,司徒不疑冷冷吩咐属下,刚欲离开时,却又看向船舱,“船还有人?”

武功入化境连周围的呼吸声都能察觉。

侍卫按吩咐进船舱搜查,很快便传出声音,“太子殿下,夹层里藏了个人。”

司徒不疑暗中观察着苏辞的表情一无所获,只得缓步进船舱。

此时的苏辞目光一寒,缓缓握紧藏在怀中的匕首,为人臣子者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君主前面。

她正欲殊死一搏时,突然有大船猛然朝他们撞来,船身剧烈晃动,与此同时落云、听雨和赵云生率长生殿的杀手飞身上船。

赵云生一手持剑护在苏辞身前,一手扶起她,“将军,快和我走。”

苏辞抱起丫头,淡淡道:“你现在是褚慎微的人,我落在他手里和落在司徒不疑的手里有什么区别?”

“将军……”

区别确实不大,一个虎豹和一个豺狼,哪个不是想吞了她?

“可以跟你走,帮我救个人。”

“谁?”

赵云生万万没想到,苏辞让他一起救的人居然是北燕帝,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按苏辞的意思将北燕帝一同带走,外加上木大夫和许问清的尸首一起装上了小船,火速离开,落云、听雨负责拦截司徒不疑和断后。

上船前,苏辞撕下了身上一块布料,蒙住了丫头的眼睛,将孩子抱在怀里,捂住她的耳朵,可她到底该怎么捂住那孩子心上流血的地方?

“将军,上岸了,我替你抱着孩子吧。”

赵云生见她脸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眉间尽是担忧。

苏辞没理他,动了动酸痛的胳膊,紧紧抱住依然在怀中小声啜泣的丫头,一刻也不肯撒手。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被上苍惩罚的罪人,故而自幼就失去过很多东西,尝惯了那种绝望的滋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她又该如何赔给丫头一个安稳的童年呢?

赵云生跟随苏辞多年,大抵也知道她的性情,猜测出一二后,上岸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人将木大夫和许问清安葬。

苏辞眸子冷冷的,是悲伤的冷,“合葬吧。”

赵云生迟疑道:“可是墓碑怎么写?”

“生不同床死同穴。”

“是。”

直到人安葬好,天也亮了,海上升起旭日,照在新坟上,格外凄凉。

苏辞这时才解开丫头眼前的布条,和她一同在坟前磕了几个响头,让丫头哭了个痛快。

若是从没遇见过就好了,很多人都是,未曾相识就好了。

有手下向赵云生禀报道:“以飞鸽通知主上这里的情形,但落云、听雨两位大人还未跟上,我们是否继续等?”

“等。”

“是。”

赵云生苏辞脸色越发得差,便生了个火堆,烤了些热乎的东西给她吃,“将军多少吃些。”

丫头在苏辞怀中睡着了,梦中也不是很安稳,皱着小眉头。

苏辞:“你打算怎么处置皇上?”

赵云生看了眼马车中还处于昏迷的北燕帝,缓缓低下头,“自然是交给主上。”

褚慎微这运气真不错,虽然一开始筹划刺杀没能一击而中,但兜兜转转,最后这北燕天子还是落到他手里。

苏辞轻轻拍打这丫头的后背,温柔地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头,语气却冷如三尺冰。

“然后眼睁睁瞧着北燕无君,朝堂大乱,四方强国铁骑践破燕关,长驱直入,致使血流成河、尸殍遍野,亡国之日近在咫尺……”

赵云生眉心一拧,“您到现在还要护着皇上?”

“我护的从不是他,是这北燕的百姓,南楚的江山和北燕的江山到底有什么不同?天下永远是天下,即便是有人能一统四海,也不能把姓氏刻到天上,河山万里从来一无用处,但百姓是无辜的,这天下可以没有一个杀神苏辞,但一个国家不能没有君主,因为苍生需要明君……”

苍生敬仰苏辞,却从不真正需要,因为没有那个海晏河清的盛世需要一个杀人如麻的将军,也许当“苏辞”二字渐渐被百姓遗忘时,才是真正升平之世的到来。

赵云生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欣然一笑,“将军告诉过我,不论是北燕百姓,还是南楚百姓,都只是无辜之人,别把剑锋指向他们,末将从未敢忘。”

说完,提起身侧的长剑便向看守的马车的几名手下走去。

“赵将军有什么事吗?”

“可以出发了。”

“不等落云、听雨两位大人了吗?”

“不必了。”

“啊……赵将军你……”

赵云生轻而易举地便处理掉几名跟随的手下,期间苏辞一直捂着丫头的耳朵,怕吵醒那孩子。

“将军,我送您和皇上去北海边城,严迟统领就在那里。”

赵云生单膝跪在苏辞跟前,像以往征战前请示那般,却是最后一次以苏辞麾下十二上将之名,为北燕百姓而战。

……

马蹄不歇,穿过林风阵阵,徒惹群鸟惊飞。

赵云生驾马车狂奔向北海边城,却逃不过身后的追兵,“将军,他们快追上来了。”

丫头在马车里紧紧抱着苏辞,害怕极了。

“停车”,苏辞眸色很淡,淡得有些凉薄,眉目不惊道:“这里离边城很近了,你带着皇上和丫头抄小路走,我来驾车引开他们。”

“将军,不可。”

“这是军令……没有下次了。”

赵云生猛然勒马,马车骤停,“将军……”

丫头拼命抱紧苏辞,生怕被抛弃,哭泣道:“姐姐别丢下我,求你了,我怕……”

苏辞用衣角擦着她的眼泪,温柔道:“丫头和这位大哥哥走,他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我不要,我不要……爹爹已经不要我了,姐姐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苏辞一叹,罢了,她答应过木大夫会好好照顾丫头的。

“跟着我,我活一日,护你一日。”

最后赵云生背着北燕帝抄小路赶往边城,而苏辞带着丫头继续驾车往前走,追兵穷追不舍。

直到行至悬崖,苏辞回头看了一眼车中将她视为一切希望的丫头,若没这个孩子,她估计会驾车直接冲下去,生死于她早已无异。

马车在距悬崖一丈的地方停了下来,丫头从车帘后探出小脑袋瓜,苏辞摸了摸她的头,将其抱下了车。

一大一小站在悬崖边,望着西边的落日,有大雁阵阵飞过,似是还巢。

“姐姐,丫头还没有名字,能给我起个名字吗?爹爹说,有名字就是大人了。”

“丫头,想做大人干什么?”

“做了大人就不哭了,然后……”

丫头没说完,暗暗攥紧小拳头,原本清澈的眸子在夕阳里有些晦暗。

苏辞大体猜到了,这一幕太似曾相识了,当年的长公主、小时候的北燕帝以及后来的言简,她身边太多人都是这样在时光里一点点面目全非,可初见时眸子都是清灵的……

“流夏,丫头以后就叫流夏吧,人生路漫漫,心中留下善意便好,忘记仇恨,这也是你爹爹希望的。”

丫头一愣,看向苏辞,小拳头也渐渐松开了。

落云、听雨率长生殿的杀手很快到了,将人和马车团团围住,长剑直指苏辞,也不知她这没有武功的废人,有什么可让人畏惧的。

一辆马车随后而至,胜雪的白衣缓步下车,渐渐走近,那个一举一动都能入画却又融不进人间烟火的人。

落日半藏到地面下,余晖染透了晚霞,凉风阵阵,苏辞站在崖边,只徒留给他一个清瘦的背影。

“他不在这儿。”

“无妨”,褚慎微解开身上披风,温柔地披在她肩上,从身后为她系上披风带子,却不舍得收回手,保持着轻搂她的动作,“我要找的从来都是你。”

方才落云来报,说马车印变浅了,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侧脸轻贴着她耳鬓,望着她目光所及的落日,“阿辞,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北燕帝宁愿冒着失去你风险也要囚禁你了,你若再消失一次,我会疯的。”

从背影看,二人就像一对耳鬓厮磨的璧人,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此爱如临渊,一南一北,隔万丈深渊,哪怕迈出半步,都会粉身碎骨。

执念无声无息地滋长,“跟我回南楚吧。”

苏辞淡淡道:“不怕我逼疯你吗?”

那人悲凉一笑,目光中是温柔也是伤,“不怕,我们就这样吧,相互折磨下去,除非你死,除非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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