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去如风的一天（1/2）

在那位威武雄壮的保镖陪伴下，赵八一踏上了回家的路。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汽车后座，歪脑袋看着窗外。窗外的建筑、树木、行人在汽车速度作用下不分彼此、亲亲密密地搅成了一体。五颜六色的线性色调在赵八一眼前高速流窜，仿佛是在告诉他汽车开得有多快。然而他认为这远远不够，妄想能瞬移到家中，与赵黑子远走高飞。

他的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五官摆得整整齐齐，似乎很是平静。可呼吸急促，鼻孔嗤嗤喷气，因为体内早已沸腾了，五脏六腑都恨不得沸得移了位。

赵八一这般兴奋难忍除了有要和爸爸久别重逢的原因之外，还因为他独自安排好的这场“逃亡”。离家越近，他感到越刺激。他以为自己和爸爸像一对要亡命天涯的比翼鸟，大难临头绝不各自飞。这种历经患难的伴侣都是天生一对，能厮守终生的。

“逃亡”按照赵八一的预想，将会这样执行：赵黑子见到他归家，必然要打几下骂几句，埋怨他突然的消失。赵八一会欣然承担下来，甚至会是快乐的，因为打骂代表着爸爸有多么需要他。

简短的“问候”结束之后，他将几句话告知对方前因后果。赵黑子知道了一定会跟着他走，除了他，他还能依靠谁呢？

然后轻装上阵，什么都不带，只背上一个空包装钱就可以了。两人将从太师椅后面那扇窗逃走，不能走大门，因为雄壮大汉会守在门口。

跳下窗户，穿过一小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后，翻过铁栅栏。接下来沿小路跑，不用管岔路，一直向前跑。

不出五十米，小路与一条大道接壤，右拐走上几米就有一处ATM亭。再把这段时间挣来的钱全部取出，两人就可以向火车站进发了，买两张即将出发的车票，目的地无所谓，南下北上都一样。

等大汉意识到不对头，破门而入将赵八一消失的情况报告给涂先生时，他们早已遛得得无影无踪了。

在脑中将计划仔仔细细预演了好几遍，赵八一甚至都想好了一进家门该撅起哪边的屁股蛋给赵黑子鞭打。他琢磨得热血沸腾，如一支张满弓的箭，汽车还没停稳当，他就一头蹿了出去。擦来一股风，吹得久经沙场的雄壮大汉都愣了两秒。

赵八一一步三级台阶地爬还嫌不够快，甚至要手脚并用了。风风火火地奔至门前，赵八一呼哧带喘，一双眼睛亮晶晶，一颗心怦怦跳。然而推开大门的一瞬间，他却僵在了原地，“逃亡”计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门被撞开时，赵黑子正在啃猪蹄，因为突然的响动吓得牙齿打滑而使猪油糊了一脸，他下意识骂了句，操你妈，谁啊！与此同时抬头望去，瞧见自己那位消失了十几天的狗儿子突然从天而降，他皱了皱眉，张了张嘴，骂人的话就在嘴边了，临发射又咽了回去。他冷笑一声，用手背抹了把嘴，继续低头啃猪脚去了。

赵八一在他心中俨然成为了个有了金主忘了爹的下贱货色。一句不说就走了，走就走吧，钱也不给他留，扔下他这个残废，这个残废还是拜赵八一所赐！赵黑子虽然没把他当祖宗伺候着，但至少是养大了，从没说要把他扔了。到头来人家出息了，有钱了，弄瘸他一条腿，还操了他的屁股，好事占尽拔腿就跑，简直是恩将仇报！对于这种狗都不如的东西，赵黑子骂都不惜的骂，只吭哧吭哧啃猪蹄，啃得愈发豪放。

见赵黑子安详地坐在小桌前喝酒吃肉，还有个马顺像条狗一样蹲在他身前揉那条废腿，舒坦得不行。赵八一脑海中如有飓风盘旋，旋得他面部抽搐。

本以为离了自己赵黑子能过成个乞丐，再见时骂几句打几下埋怨自己怎么离开了这么久。他可以任爸爸打骂，客厅里打完，转移到床上接着打，他都不会感受到任何疼痛。甚至认为挨打是一项必要的程序——因为爸爸的怒气里都是对他的依赖，是他对赵黑子来说不可或缺的强有力证明。

然而赵八一的想象全部落了空，赵黑子依然还是个大爷做派，见着他回来面不改色，连骂都没骂上一句，仿佛他是能被任何人轻易替代的，甚至马顺都能代替了他。

目睹了此情此景，赵八一当即发了疯，简直要七窍流血，于是将逃亡计划全部抛到脑后，恨不得即刻将马顺开膛破肚搞成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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