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2)
段书睿担心孟望车开久了身体会不舒服,孟望则希望能载着段书睿往远处看看,最后两个人都做了些妥协,去了离N市较近的扬州。
虽说现在不是烟花三月,倒也算得上春色满园。他们白天一路游过瘦西湖,从二十四桥看到据说为乾隆一夜建起的白塔,登上五亭桥再欣赏万花园中正值旺季的琼花。下午两人逛了一遍个园之后,又趁着渐深的夜色去了趟东关街,它蕴含了这所古城最热闹传统的生活气息。画糖人、捏面人的手艺匠支个小板凳,就能在简陋的工作台上创造出栩栩如生的玩意儿;邻街的铺子里有的卖盐,有的做花灯,有的现制手工糕点,还有的在不停冒着热气儿、笼屉上的汤包换了一笼又一笼……
在这条狭长而又古老的街巷上,人影随着光影来回攒动,喧闹的嬉笑和叫卖声笼罩在半空中,让人听得和看得都不太真切,只知道沉迷于这份单纯的人间烟火中。很多年以后,段书睿再回想起这一天时,总觉得它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在自己的生命中若有似无,除了一张相片外找不到更多余的痕迹……
从扬州回来后,孟望收到了来自医院的基因检测报告,报告显示基因检测呈阴性,不能进行靶向药定向治疗。对于这个结果,孟望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医生建议他接受住院治疗,孟望和段书睿商量之后同意了。
十一月深秋,孟望坐在病房的窗边就能听见外面风吹落树叶的声音,枯黄的银杏像一只只残败的蝴蝶停留在地上,树枝用一片斑驳勾勒出世界的凄美苍凉。
就在几天前,孟望的邻床又换了一个男人。听他自己说,他的家里还有个不满周岁的孩子。
刚来时,那男人放下自己的洗漱用具,看了孟望一眼就跟他搭上话:“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21,你呢?”
“我今年29。”男人笑说,“其实咱俩年龄都不太大。”
“是啊。”孟望点点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平时就你一个人吗?”他接着问。
“嗯……也不是。”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孟望表现出一丝慌乱,考量了半天才支吾道,“我爸妈平时忙没功夫过来,不过我有一个朋友,会经常照顾我。”
“女朋友?”
“……算是吧。”孟望回答说,“不过希望你见了以后不要被吓到。”
“这有什么的。”男人笑着摇了摇头,“你要是听了我的故事说不定才会被吓到。”
“那你有什么故事?”
“唉……”他长叹一声靠在床边,“说来话长吧。我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爸妈走得也早,所以算是个上门女婿。老婆呢年初生了个儿子,本来应该是件阖家欢乐的事儿,没想到几个月前单位体检突然查出来这个病,我媳妇儿她家知道了,说什么都不肯愿意出钱帮助我治疗,还专门把孩子接回了老家,说孩子小怕被传染,还让我媳妇儿跟着一块走,不走就要断绝关系。其实我明白他们不过就是觉得我是个累赘,一身的晦气,到时候花了钱还治不好。不瞒你说,就连我前些日子手术住院这些钱,都还有一部分是从亲戚朋友那借来的……你说我活得是不是够窝囊……”
从孟望住院的那天起,他在医院里见过太多太多大大小小的事。某一时刻,你也许根本无法想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竟然如此淡薄,不论何种感情都会在一瞬间分崩离析,他们往往放不下自己所拥有的,并对未来胜券在握。
可是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就再也得不到了。
他房间里的病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有的孤独地来,再孤独地走,躺在床上整天念叨着自己的儿女,却从不曾见他们来过一次;还有的站在长长的取药队伍旁掩面哭泣,却没有人敢上前给他一个安慰。
有时候看得多了,孟望觉得连自己都对生命非常淡漠,只有当段书睿每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能感受到心脏的力量,它还有热度,还能跳动,没有变得冰冷而坚硬。因为有段书睿,所以孟望是幸运的,这也是孟望继续认真存在的全部意义。
晚上,段书睿从家赶来给孟望送饭,最近N市总是阴雨绵绵,孟望觉得病房太湿冷了,不让他夜里在这儿陪床。
“你吃过了吗?”他看段书睿带了不少饭过来。
“没。”段书睿把菜和汤从保温盒里端出,低着头小声道,“我想和你一起吃。”
“好。”孟望笑着坐正了,然后又侧身看向隔床的男人,“大哥,要尝尝吗?他做饭可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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