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进山（1/2）

热风遁入山林，化作丝丝缕缕的凉爽空气。

山道旁的一棵大树后，一个穿着短袖polo衫的矮胖男人一边拉着裤链，一边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他头上留着清晰可见头皮的板寸，方正规矩的国字脸，五官长得却并不讨人喜欢：眉毛疏而淡，眼皮有些向下耷拉，配着小小的瞳仁，翻成了上三白眼，而且鼻子、嘴唇、耳朵、颧骨，无论哪个单拎出来，也未见有任何出色的地方。

他有个容易让人联想的名字，叫杜志健，是陈渭此次出行的领导。

俗话说人有三急，事也有轻重缓急，先前走了老半天山路，他又喝了不少水，方才走到这附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让陈渭在原地休息片刻，自己急吼吼地离开，遁到树后，就在这个原始、静谧而美丽的山林中，十分不文明地解决了个人的生理问题。

方便完了，他的脸上恢复了一片轻松平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走回到陈渭旁边。

杜志健拎起他那个看着挺大，实则没装什么重物件的背包，笑了笑，好歹想起拾起点当领导的威严招呼陈渭：“怎么样，休息完了？那就继续走吧。”

陈渭看着他皱起的满脸横肉，心想这笑容实在有碍观瞻。

但领导总归是领导，再不文明，长得再伤人眼球，做下属的也还是要给面子的。

陈渭默默腹诽，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乖巧地依令起身，小心地将各类器材重新背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着气，跟在杜志健身后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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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论辈分，陈渭应该叫杜志健一声师兄的。杜志健是比他高了七八届的毕业生，两人同样的学院，专业也比较相近。

不过，即使有这层关系，陈渭依然看不惯他平时里在公司里总为了小事而对下属上纲上线的行径。

尽管二人之间隔着一定的职级，通常有火也烧不到自己这小喽啰身上，但这不妨碍陈渭消磨对他的亲近，恶化对他的感观。

因为没有求杜志健关照的心思，陈渭从不主动往他面前凑，跟他的交流十分有限。见面了，就跟其他同事一样叫他杜哥，也没什么热络的态度，一直平平淡淡。

在公司，杜志健的职位是纸媒的内容主编。在外人看来，这个岗位似乎有些尴尬，因为他们所在的杂志社——甚至整个宏观的大行业，在互联网大势的冲击下，纸媒业务连年走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过去几年里，公司主营业务已经开始积极地向新媒体进行策略性转移。

但是杂志社内部大家却有点心照不宣的默契，杜志健的职位和身份或许并不那么简单——没看见几年下来，即使纸媒这一块已经几乎被新媒体挤到边缘角落，老板好像也没有要砍掉传统纸媒业务的意思吗。

关于业务更替和迭代这一点，据一些老同事说，老板对外宣称自己原先也是纸媒行业出身，所以对传统纸媒有情怀在，不愿意轻易放弃。但这种说法在杂志社内部的员工们看来，哄骗外人、套路读者绰绰有余，如果公司里有人当真那就实在有些可笑。

一方面，现在公司经营的模式和方向还没稳定，几个新媒体号，除了发布常规内容，就靠着猎奇和神秘主义吸引观众眼球。而这些内容产品许多都来自于从前纸媒团队的积累，新媒体内容团队只做了电子化、资料更新和有限的调查回访，如果一下子砍掉纸媒部门，或者干脆将其与新媒体部门合并，不仅担忧进退两难，而且人事上涉及很多麻烦。

另一方面就更为重要了。其实很多事情在公司里都不算秘密，相反，大家全都心知肚明。留着传统板块的最大的原因大概应归功于，他们旗下经营的两个杂志在整个行业都不景气的情况下虽不大赚，却并不亏钱，而且作为A省老牌的大众读物，两本杂志承载着老一代A省人民的情怀。在这种情况下，老板显然是个精明人，对外一套一套地卖情怀，私下搞些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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