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1/2)
自那一天以来已经过了三天。期间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实体的冰墙被成功拆卸,城市重新开始正常运作;外务省发言人就这次事件向民众作出解释;受到本次事件影响而民意大幅下降的内阁政府公开道歉;由于青龙兽的提示,山木与野生小组等人发现侵蚀黄龙兽的“卡俄斯”程序是由人为制造植入,现已获得批准和警视厅合作对此展开调查……
然而,这一切业已与他们这一群人无关了。
再次成为驯兽师,在本应平凡的生活留下不平凡的一划。没有人估算过,和数码兽的这次重逢究竟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一切仿佛不过是一场落幕的戏码,日渐只会存在于某些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或是被夸张润色成都市传说这类奇谭。
属于驯兽师牧野留姬的使命结束了,但属于高中生牧野留姬的生活却刚刚开始。
战斗结束之后他们这一群人就没有再碰面了。除了因为大家都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和数码兽分开的低落期,还有就是每个人都需要时间去思考接下来该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关于学业,还有更久远的人生计划。
对留姬而言,眼前有一件不得不尽快完成的事情——就是告诉那个人,自己真正的想法。
她带上曾经三番四次都没有顺利送出的撒多格杜兽模型,来到了健良的家门口。
可她没有想到给她开门的却是一脸焦急的小春。
“很抱歉,打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见整个李家的人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留姬一坐下便忍不住询问。
“其实我们也差不多要通知你们了。健良那孩子今天早上出门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手机也一直关机,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的爸爸和哥哥姐姐已经出去外面找他了,可是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李麻由美将事情全盘托出,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那孩子自从那天回来,就一直呆在房间没有出门。可他向来是一个知道分寸的孩子,我们担心大耳兽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所以……”
“那请问他出门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或者有什么你们没有注意到的提示?”留姬皱眉,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个人绝对不会因为悲伤就畏缩不前,也绝对不会自暴自弃放弃人生。那么,他会去哪里?
“……对了!我记得阿健哥哥出门的时候在自言自语着‘必须亲自完成’,‘大耳兽’这样的话!”小春试图努力想起全部内容,却依稀只能回忆这一点点。
他必须亲自完成的?大耳兽?
突然记起什么的留姬猛地站了起来。
“各位,健的事情请交给我吧。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可是我好像猜到他会去哪里……拜托了!”
她鞠了一躬。
听到这句话,李麻由美终于露出一丝悦色,“嗯,一切就拜托你了,牧野小姐。”
“是!先告辞了。”
留姬离开了李宅,先去了一趟三日前的作战旧址,然而并没有寻到他的踪迹。紧接着她赶到新宿站,购买了前往静冈的新干线车票。
抵达了曾经在此度过修学旅游的民宿后,她向老板打听到今天确实有个与健良体征相符的年轻人上了山。
然而此时天色已黑,老板便好意劝说她等到明日早上再上山也不迟,留姬谢绝了对方的好意,询问了附近所有的日出观赏地后购买了一张地图后就自行上山了。
显然她这样上山还是过于仓促了,发现自己迷路之后只好呆在山路旁的石凳上休息一下顺便研究地图。磕磕碰碰,折腾了大半夜的时间留姬终于跑剩最后一个观赏地。
此时的夜空已经隐隐泛白,正处于昼夜交替的时刻。
“健!”
气喘吁吁爬完最后一阶石梯,留姬直接扯开嗓子大喊。
“……留姬?”
熟悉的声音使她立即抬头,与那双灰瞳的视线在下一瞬间交汇。
“你这个笨蛋!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担心你!”她气呼呼地冲到他面前,生气教训道。
“诶?”他被责备得有点糊涂,细想下才记起自己的手机在半途中已经没电,而上山前又忘记在山脚的民宿打个电话回家,“抱歉,我好像忘了……”
她顿时抽了好大一口气,原想再让他吃点苦头,但是一想到他来这里的目的火气不禁就消了大半。
“……算了,知道你没事就好。”她边讲着边发邮件告知小春。
“真的非常抱歉。”他再次为此道歉。
这时,东方的地平线上照出今日初生的第一缕阳光,曙色在大地上蔓延。茫茫云雾使得朝晖充满了柔和的味道。浸润在这样的日光下,一丝的暖意沁入了心扉,不禁令人翩翩浮想起像希望、生机、光明这样美好的象征。
“真美啊,确实令人难忘呢。”
只可惜这样美好的日出,他的搭档却无法再见到了。想到遗憾的事情,健良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悲哀的颜色。
“对了,这个!”留姬将手上的纸袋伸至他面前,极其不自然地解释,“是我一早就想送你的感谢礼……”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其实她的意图并不是这个。
“谢谢……可以拆开吗?”
“……当然。”
正当她在心里叹息又白白错过一次好机会时,健良却趁这个时间拆开了包装,直到看到里面的撒多格杜兽模型,眼泪一下子不受控制滑了下来。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没有料到当初一时的自以为是竟对他造成了二次伤害。
“……我明白,谢谢。”他微微一笑。
才不是这样!
一个温暖的身躯突然撞入他的怀中,是留姬突然抱住了他。
“你这个笨蛋!”她大声责备了一句,忽然转了轻轻的语调继续道,“健,你没有必要独自承担这一切。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以后会和我一起分担我的一切。那么……你呢?我、我也想和你一起分担你的一切!可你从来不给我任何机会,太狡猾了……”
他愕然睁大双目。这确实是一个不公平的承诺,他从来都在要求她给自己机会去理解她,而自己却一直拒绝让她理解自己。他为之动容:“是啊……确实是这样没错,非常抱歉。”
“……既然明白了,那就原谅你吧。”
她依偎在他的肩上,虽然不是第一次对他做出这种亲密的行为,但还是感到一丝羞涩和难为情。就在她正想要抽身的时候,忽然健良主动伸手抱住了她。
“请……再等等。”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嘶哑。
“好吧。”
良久,她松开身体,红着脸对他道:“走吧,我们一起回家去。”
他点头:“好。”
她先迈开了步伐,小心翼翼走下石梯。
他随后跟了上去,迟疑了一下,轻轻牵起她的手。
她虽然别开脸,却没有拒绝,反而主动与他十指紧扣。
“不过,现在我很不愉快。”走着走着,留姬突然记起了什么。
“怎么?”他感到不解。
“今天可是我生日诶,怎么收礼物的人却是你?”
“诶!?那个,非常对不起……今年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没有准备……”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在乎那种小女孩才稀罕的东西……哎!你想听听我的生日愿望吗?”
“嗯。”
“我希望可以再见到妖狐兽,亲口告诉她我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能办到吗?”
“……这估计得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才能办得到的事情了。”
“那我可等不了,看来要给你加把劲了。啊,对了!决定好了!”
“决定好什么?”
“秘——密——”
〈〈〈
到底有多久没有主动靠近那间房间?留姬记不清楚。那一间——她母亲的房间。自从那些接踵而来的坏消息:收到了父亲的讣告;获悉母亲正与经纪人秘密交往的事情……因为这些事情,她和母亲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谈过一次话。战斗之后,她一直想寻找机会亲口告诉她的母亲一些话,只是因为习惯高傲和不知所措所以迟迟没能制造这种机会。
今夜,她站在这里。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清楚明白告诉母亲自己真正的想法。
“妈妈,好看吗?”
她提起裙裾,走到房门前。今晚大家约好了一起去神田神社的樱花祭,所以这身裙子她琢磨了很久还是决定让母亲来判断。
“好看……当然好看。”留美子有点吃惊,因为这是她那个像男孩子一样洒脱的孩子时隔多年主动穿上洋裙,还主动询问她的想法,“那个,我听你外婆说似乎你等一下要去约会是吗?”
“不是妈妈想的那种约会啦!”她红着脸辩驳,“只是大家打算参加附近神社的樱花祭而已。”
“那这样可不行哟。”留美子走到她面前,拉着她进来,“祭典的话,必须穿浴衣才行。”
“等等……我们约在了一个小时后……时间来不及……”留姬边抗议着边被留美子强行按坐在梳妆台前。
“没关系,能赶得上的。”留美子从衣橱中拿出一套绣着清雅的菖蒲花纹蓝白色浴衣。
接下来,留美子帮她盘起头发,还重新上妆打扮了一下,直到最后在出门前再帮她好好调整一下浴衣的腰束。
“可以了,去吧。”留美子站在玄关前,喜悦的神情像是实现了什么心愿一样。
留姬没有立即动身,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妈妈,我想告诉您一件事。”
“嗯?”
“我决定好了。升学志愿表我已经选择了理科,并且目标是国立大学。妈妈,我想不依靠任何人,凭借自己的力量让妖狐兽回来。”
其实这些事情本应之前就该与家长商量,可她独断地私自决定了,实在有愧于母亲。
“没关系。只要你喜欢就好了……”留美子突然热泪盈眶,“不管怎样,我觉得留姬能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好了……”
“妈妈……”一种无由来的罪恶感自胸口涌升,她走上前,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对不起……一直以来让您担心……”
“好了,你可不能掉眼泪,不然妈妈的努力就白费了。”留美子擦了擦眼泪微笑道。
她点了点头,努力止住快要溢出的泪水。
“那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留姬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妈妈……如果菅井叔叔愿意的话,下次可以叫他过来一起吃顿饭……不过,事先说明,就算你们日后结婚了,‘爸爸’这个称呼我是不会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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